守归墟之门(寒苔)_第90章黑水沼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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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黑水沼泽（第1页）

秘道的出口，并非一个规整的洞口，而是巧妙地隐藏在一处被无数厚绒般墨绿色藤蔓重重垂挂、几乎与潮湿山壁融为一体的天然裂缝之后。这些藤蔓粗壮如儿臂，表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交织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李不言伸出手，指尖触感冰凉湿润，他缓缓拨开这道沉重的植被帷幕，动作谨慎，仿佛在揭开一个古老棺椁的封盖。

霎时间，一股浓烈到令人几欲窒息、仿佛沉淀了万载岁月的恶臭，如同有形质的攻城锤，狠狠迎面撞来！这气味复杂得令人作呕：有亿万年来腐烂植被沉积形成的、带着甜腻感的腐殖质气息；有深潭淤泥在无氧环境下酵产生的、类似臭鸡蛋的硫磺恶臭；更混杂着某种奇异而甜腻的、仿佛来自某种剧毒花朵腐烂后或是罕见毒物腺体分泌物的腥甜。这混合的毒瘴之气，与秘道内那清雅辛香、足以宁神定魄的草药芬芳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极致对比，粗暴地宣告着一个被死亡与腐朽统治的世界的开始。

眼前豁然展开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死气沉沉的巨大沼泽。水色是那种最深沉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黑暗与污秽的墨黑，即便是正午最烈的阳光试图穿透，也会被这浓稠得如同油液的黑水无情吞噬、扭曲，反射不出丝毫应有的粼光，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哑暗。水面上，并非静止，而是漂浮着、翻滚着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瘴气，它们如同拥有低等生命的粘稠怪物，在缓慢地、诡异地流动、扭曲、聚合又散开，严重地遮蔽了视线，使得目力所及，不过身前十数丈范围，再远便是茫茫一片，未知而恐怖。

枯死不知多少岁月的树木，是这片死地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观。它们形态扭曲狰狞，如同无数挣扎溺毙的巨人在最后一刻留下的绝望骸骨，以各种违反常理的姿态，从墨色的、深不见底的水深处伸出光秃秃、被腐蚀得斑驳陆离的枝桠。这些枝桠上，无一例外地挂满了湿滑欲滴、颜色深得黑的苔藓与寄生菌类，如同披挂着陈旧腐烂的裹尸布，在微弱的瘴气流动中微微颤动。

寂静，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但这寂静并非安宁，而是一种充满了压抑与危险的死寂。唯有偶尔，从不可见底的黑暗水深处，会缓慢浮起一个巨大的、仿佛由粘稠毒液构成的气泡，它在墨色的水面上挣扎、膨胀，最终“咕嘟”一声闷响破裂，释放出更多令人头晕目眩的恶臭气体，旋即又被新的瘴气吞噬。这偶尔的声响，非但不能打破死寂，反而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诡异与不祥。这里的光线也显得异常昏暗、扭曲，仿佛连天空垂落的、本应带来生机与希望的天光，都被这片贪婪的黑水与吞噬生命的瘴气联手过滤、吸收、最终玷污了，只剩下一种病态的、灰蒙蒙的基调。

蛊仙阿婆临别时那郑重如山的话语，此刻在他耳边清晰地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穿过‘黑水沼泽’，便可抵达海边。”

这片广袤无垠、散着浓烈不祥气息的沼泽，显然就是横亘在苗疆群山与渴望已久的南海之滨之间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凶险、最不可预测的一道天然屏障。其内蕴藏的杀机、未知的诡异，以及那仿佛源自洪荒的恶意，恐怕比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有形体的敌人，更加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李不言没有贸然踏入这片被死亡统治的领域。他静立在出口处那块相对干燥、长满滑腻青苔的岩石上，身形挺拔如松，仿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异数。他将灵觉提升至极限，如同撒出一张最细密坚韧的无形蛛网，以前所未有的谨慎与耐心，向着前方那片被浓密瘴气笼罩的、充满了未知危险的区域，缓缓蔓延、渗透、探查。

寂灭刀意赋予他的，不仅是对生命终结的精准掌控，更是对一切“死寂”、“衰亡”、“腐朽”、“终结”气息的极致敏感。此刻，在这片充满了终极负面能量的环境中，他的感知被放大到了极致。他能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片看似波澜不惊、唯有死寂的墨色水域之下，潜伏着无数充满了原始、混乱、贪婪恶意的凶残生命，它们适应了这极端环境，意识中只有吞噬与生存；以及……某种更加深沉、更加古老、仿佛与这片沼泽同生共朽、早已融为一体了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混乱的腐朽意志，它如同沉睡在沼泽最深处的远古凶兽，虽然沉寂，但其散出的气息，却如同无形的枷锁，笼罩着整片沼泽。而那无处不在、缓缓流动的乳白色瘴气，也绝非寻常山雾，其中蕴含着能缓慢侵蚀血肉、麻痹神经、甚至最终腐蚀心智、引人癫狂的阴毒能量，如同无数细微的、无孔不入的死亡之吻。

他低头，摊开手掌，那枚由阿婆所赠、触手温润、仿佛带有生命律动的木符静静躺在掌心。上面那些雕刻精细、充满自然韵味的虫鸟花草纹路，在这昏暗扭曲的光线下，似乎真的在隐隐流动，散出一种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与这片死地格格不入的平和生机。阿婆说此物或许能派上用场。他没有依赖它的想法，武道之途，终究要靠自身。但这份善意与守护，他铭记于心。他将木符小心地贴身收好，置于怀中最贴近心脏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来自远方的温暖。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并非吸入那污浊致命的瘴气，而是全力调动体内那冰冷浩瀚、如同星河流转的寂灭内力，使其在周身皮肤之外，精确地形成一层极淡、几乎肉眼不可察觉、却坚韧凝实无比的无形气罩。这气罩如同一个完美的、透明的茧，将那些无孔不入的毒瘴、腐蚀性能量以及污秽之气，牢牢地隔绝在外，守护着其内那一线不屈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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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如电，冷静地迅扫视前方。他选择了一处看似有较为硬质的黑色土壤裸露、附近还有几截虬结如龙、半浸在水中的古老树根可作为临时落脚点的方向。身形骤然展开，不再似人间步伐，而是如同真正的鬼魅，又似一道没有重量、融入了这片灰暗背景的灰色轻烟，飘掠而出。他极其谨慎，经验与直觉告诉他，绝不踏足那些看似丰茂坚实、如同诱人绿色地毯般的漂浮草甸，因为他深知，那往往是这片沼泽最善于伪装的、甜蜜的死亡陷阱，其下很可能就是吞噬一切、连挣扎都来不及的、深不见底的淤泥沙沼。他的脚尖每次只在那些经过灵觉反复确认、裸露的坚硬树根、黝黑岩石或者小块确认为实的土块上轻轻一触，借得那一丝微弱的反作用力，身形便再次腾空跃起，如同点水的蜻蜓，尽量减少与这片诡异土地的接触面积和时间，将自身暴露在潜在危险中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然而，黑水沼泽的凶险，远乎常理的想象。行进不过百丈，危机便已悄然降临。一条颜色、纹理与旁边枯枝毫无二致、完美盘踞在腐烂树根阴影下的毒蛇，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骤然弹起！快！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三角形的蛇头下，一对淬着幽蓝寒光、足以见血封喉的獠牙，带着腥风，直噬李不言移动中的脚踝！李不言甚至未曾转头，目光依旧凝视前方，只是在行进中随手向下一指，动作随意得如同拂去尘埃。一道凝练如冰针、蕴含着寂灭气息的指风破空射出，精准无比地后先至，凌空击碎了那毒蛇狰狞的头颅！蛇身一阵剧烈的扭曲，随即无声地落入黑水，瞬间便被几道从水下悄然掠过的、更大的黑影拖入深处，连一丝涟漪都未曾荡开。

又前行一段距离，经过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水域时，一群潜伏在墨色水下的、形态丑陋怪异、口中长满层层叠叠、锯齿般利齿的怪鱼，被他那与沼泽格格不入的生机气息惊动，如同闻到最鲜美血食的鬣狗，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蜂拥而至！它们疯狂地撞击在他体外的无形气罩上，出密集而沉闷的“噗噗”声响，幽绿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与疯狂的光芒。然而，这些凶物在接触到气罩中蕴含的那一丝精纯至极、象征着万物终结的寂灭之意时，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所有的凶厉与疯狂尽数凝固，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纷纷僵直着、如同下饺子般沉入墨色的水底，再无半点声息。甚至还有一些体型细小如蚊蚋、色彩斑斓绚丽如同宝石、却带着见血封喉剧毒的飞虫，试图寻隙钻透气罩的薄弱之处，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零度的铜墙铁壁，连挣扎都显得徒劳，最终力竭坠入黑水，化为微不足道的养料。

李不言面不改色，将度提升至自身所能掌控的极限，身形在黑水、瘴气、枯木构成的绝望背景中几个起落，兔起鹘落，悄无声息，便已深入沼泽数里之遥。然而，这片被上古诅咒的土地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广袤得没有尽头。四周的景象被永恒不变的浓雾和瘴气严重混淆，枯木、黑水、死寂……一切都如同在不断重复的噩梦，枯燥而压抑到极致，极易让闯入者产生原地打转、永世沉沦的绝望错觉。在这里，常人的方向感变得脆弱而可笑，如同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凭借对水汽细微流动的感知和对远方那一丝若有若无海腥味的捕捉来艰难辨别方向、并寻找下一个可靠落脚点的关键时刻，异变再生！

他前方一片看似与周围死寂水域无异、只是上方笼罩的乳白色瘴气略显浓郁的墨色区域，突然毫无任何征兆地、无声无息地剧烈旋转起来！度快得违背常理，仿佛地底瞬间塌陷，眨眼间便形成了一个直径过三丈、中心深不见底、散着浓郁不祥气息的黑色漩涡！漩涡中心传来一股庞大无匹、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深处的恐怖吸力，疯狂地拉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墨色的水流、乳白的瘴气、破碎的枯枝、甚至那本就昏暗的光线，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贪婪地吮吸进去！更有无数只冰冷、粘湿、充满怨念的无形之手，仿佛从漩涡深处伸出，要将他连同脚下那块赖以立足的浮木一起，拖入那万劫不复的永恒黑暗深渊！

与此同时，周围的乳白色瘴气仿佛受到了这漩涡的邪恶召唤，以前所未有的度疯狂向漩涡上空汇聚，颜色迅加深、污浊，由令人不安的乳白转为死寂的灰，最终化为如同凝固的墨汁般、令人望之心悸的漆黑！这浓缩到极致的黑色瘴气，散出足以让灵魂都为之战栗的腥臭，其中蕴含的腐蚀性能量与混乱精神之力骤然增强了十倍、百倍！连李不言体外那由精纯寂灭内力形成的、本应万邪不侵的无形气罩，在这骤然升级的恐怖腐蚀力下，都出了细微却无比刺耳的“滋滋”声响，光芒剧烈地摇曳明灭，仿佛随时可能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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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非自然现象！是沼泽中某个沉睡万古的、可怕的古老存在被他不屈的生机与强大的力量波动惊动了？还是……有精通诡异邪恶术法之人，早已算准他的路线，提前在此布下了绝杀的陷阱？

李不言临危不乱，心志坚如磐石。千钧一之际，他身形在半空中强行违背物理惯性般做出不可思议的扭转，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游鱼，于间不容之际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漩涡中心那最强的吞噬之力。足尖在几块被狂暴吸力卷动的碎木上如蜻蜓点水般连续轻点，每一次接触都妙到毫巅，最终身形如落叶般飘然落在一块随着漩涡边缘混乱水流剧烈晃动的巨大浮木之上。浮木湿滑，难以着力，但他双足如同生根，稳立其上。他眼神锐利如穿透迷雾的鹰隼，死死锁定那疯狂旋转、散出令人作呕不祥气息的黑色漩涡，体内寂灭刀意高度凝聚、压缩，如同在鞘中嗡鸣、渴望着饮血的绝世宝刀，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可能从水下起的、石破天惊的毁灭性攻击。

然而，致命的攻击却并非源自水下。

那汇聚在漩涡上空、浓稠黏腻如同实质的黑色瘴气，猛然向内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紧！竟在刹那间化作了上百支凝实无比、箭头闪烁着幽暗毁灭光芒的黑色能量箭矢！这些箭矢仿佛拥有独立的邪恶生命，带着凄厉刺耳、仿佛万千冤魂在耳边同时哀嚎咆哮的破空之声，无视了寻常的物理风阻，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甚至不可能存在的刁钻角度，如同来自地狱的死亡暴雨，向着刚刚立足未稳的李不言，覆盖式地激射而来！每一支黑色箭矢都蕴含着强烈的、足以瞬间熔金蚀铁、销魂蚀骨的腐蚀性能量，更夹杂着直接攻击心神、放大内心恐惧与绝望的邪异精神力量，双重打击，防不胜防！

李不言站立于起伏不定、随时可能倾覆的浮木之上，身形却稳如扎根于磐石的古松，面对这遮天蔽日、仿佛能毁灭一切的致命箭雨，他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姿势都未曾改变。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体内浩瀚真元奔涌灌注，指掌边缘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苍白毫芒，化作无坚不摧的手刀之形。对着前方那充斥着死亡与混乱的虚空，看似随意地、实则蕴含着武道至深奥妙、返璞归真地，轻轻一划！

一道纤细、苍白、仿佛由宇宙诞生之初的“无”与万物终结时的“静”凝聚而成的线条，凭空出现在他身前。

这条线，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死寂得没有任何波动，它不像光，不像气，甚至不像任何已知的物质或能量，它只是“存在”本身的对立面。它出现的瞬间，周围的空气、扭曲的光线、乃至那狂暴刺耳的箭矢破空声与冤魂哀嚎，都似乎被其无情地吞噬、隔绝，形成了一片诡异的绝对领域。

那些蕴含着恐怖腐蚀力与精神冲击的黑色箭矢，在触碰到这道看似脆弱不堪的苍白细线的瞬间，如同炽热阳光下的残雪，又如同投入绝对虚无的泡影，没有预想中的能量爆炸，没有惊天动地的撞击轰鸣，只是那么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消融、湮灭，化为了最本源、最彻底的虚无，连一丝能量涟漪、一点精神波动都未曾激起，仿佛它们那恶毒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荒谬的幻觉。

寂灭刀意，化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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