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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高丽参贷（第1页）

一边做着事，何氏一边打开了话匣子，语气带着后怕：“棠姐儿，咱们这些日子挣了些钱，可得小心些。我今儿听丁姐说，张万和那个事啊，就是家中钱财外露招的祸！凶手谋财害命！张老爷出门那叫一个招摇，手上戴着老粗的金戒指，脖子上挂个大金锁，见到街边乞丐，心情一好，随手就是一块碎银子丢过去！这才引来歹人眼红，遭了毒手！你说吓人不吓人？”

丁姐是何氏在碧水街结识的“好姐妹”，住在街尾，丈夫在码头管个小库房，她本人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兼包打听，碧水街乃至半个桃源镇的大小消息，没她不知道的。

季知棠手上动作没停，随口问：“哦？丁婶子如何得知的这般详细？”

“嗨，她小就在张府厨房做管事娘子！消息还能有假？”何氏说得笃定，又压低了声音，“丁姐还说啊，那歹人怕是还没来得及翻找钱财，就被现了，这才慌慌张张跑了，所以府里才没传出丢东西的信儿。”

季知棠搅拌果酱的竹铲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何氏，语气平静：“母亲，若真是谋财害命，仓促间没找到钱财还说得通。可张老爷是倒在自家书房，凶手若只为财，慌乱之下连近在咫尺的书桌抽屉都不翻一下？这不合常理。再者，丁婶子这消息，怕是添油加醋的居多。”

何氏被问得一噎，有些茫然，但旋即又为丁姐辩解：“丁姐在镇上住了十几年，人头熟，消息向来灵通…她总不会骗我吧？”

季知棠看着何氏那副全然信任的模样，心中无奈。何氏性子软，耳根子更软，极易被亲近之人影响。她放下竹铲，正色道：“母亲，丁婶子为人如何我不妄加评判。但您想想，她今日还跟您提了别的事吧？比如…让您也投钱进去？”

何氏脸上掠过一丝被戳穿的心虚，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嗫嚅道：“…是…是提了一嘴。她说高丽参贸局最近行一个什么‘高丽参贷’，‘购参一两，三月返利三成’，连张万和的继室柳夫人都把钱存进去了！稳当得很！丁姐自己都投了五两银子进去呢！她说咱们手里有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存进去生点利钱，也省得…省得被人惦记…”最后一句她说得声音极小。

季知棠心头一沉。果然如此！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起来：“母亲！这‘购参一两，三月返利三成’，您不觉得太离谱了吗？做什么生意能有这般暴利？这分明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骗局！用后来者的钱付前面人的利息！一旦没人再投钱进去，立刻就会崩盘！到时候投进去的钱，血本无归！柳氏刚死了丈夫，不忙着治丧守灵，反倒急着把全部身家投进这种‘高丽参贷’？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丁婶子撺掇您投钱，怕是她自己投了钱，想拉更多人下水稳住盘子，或者…她根本就是这骗局里拉人头的！”

何氏被季知棠一连串的质问和剖析震住了，脸色有些白，嘴唇哆嗦着：“不…不能吧？丁姐…丁姐她看着不像这种人啊…她说柳夫人投了，好多人都投了…”

“母亲！”季知棠加重了语气，“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许诺高额回报的，十有八九是陷阱！丁婶子若真为您好，就该劝您捂紧钱袋子，而不是怂恿您往里跳！听我的，立刻与丁婶子断了这层来往，莫要再听她蛊惑！更不许投半个铜钱进去！”

“可是…”何氏还欲争辩，脸上写满了挣扎和对丁姐那点“情谊”的不舍。

“没有可是！”季知棠斩钉截铁，“您若信我，就听我这一回！否则，真等钱打了水漂，哭都来不及！”

恰在此时，去隔壁江慧家串门的季知蘅像只小蝴蝶般飞了回来，一进门就感觉到厨房里紧绷的气氛。她看看一脸严肃的阿姐，又看看眼圈红、手足无措的娘亲，大眼睛眨了眨，立刻明白了七八分。

她几步跑到何氏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声音又急又脆：“娘！你是不是又听丁婶子说什么‘高丽参贷’要投钱？阿姐说得对！那肯定是骗人的！我今儿在江婶子铺子里还听人议论呢，说那什么高丽参贸局神神秘秘，连个正经铺面都没有，就在茶楼里支个桌子收钱！丁婶子自己投了钱，见人就拉，江婶子差点也被她说动了！您可不能糊涂啊！咱们挣点钱多不容易！”

亲生女儿也站在季知棠一边，言辞恳切，何氏最后那点犹豫也被击碎了。她看着季知棠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又看看女儿焦急的小脸，终于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后怕：“…我…我知道了…我听你们的…不投…再不跟丁姐提这个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杨梅酱的甜香依旧弥漫，但季知棠与何氏之间，却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尴尬与沉闷。何氏默默收拾着灶台，背影显得有些佝偻和委屈。季知棠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无奈叹气。何氏的软弱和轻信是骨子里的，这次劝住了，下次呢？

接下来的几日，季家面馆的生意依旧红火。新推出的“小菜面”因着开业优惠和独特的吃法，口碑持续酵，午市时常常座无虚席。但季知棠与何氏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微妙的凝滞。何氏做事依旧勤快，只是话少了，偶尔与季知棠目光对上，便有些慌乱地避开，带着点心虚和委屈。季知棠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尽量如常相处。

这微妙的氛围自然逃不过叶氏的眼睛。这日午后，趁着备菜的间隙，叶氏凑近正在切笋丝的季知棠，低声问：“棠姐儿，跟你娘…闹别扭了？我看她这两日闷闷的。”

季知棠手上刀工不停，笋丝细如丝，均匀地落入盆中，语气平淡：“没什么大事，小婶。就是母亲被个街坊撺掇着想投个不靠谱的买卖，我和蘅姐儿拦住了。母亲可能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叶氏是知道何氏性子的，闻言了然，撇了撇嘴：“哼，准是街尾那老丁家的！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专会哄你娘这种老实人！拦得好！钱挣得不易，可不能被那些黑心肝的哄了去。”她也没再多问，转身去搬米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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