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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赶海（第1页）

很快，一支小小的赶海队伍便在碧水街口集结了。除了赵小花和她奶奶季大娘，还有邻居张小虎和他母亲陈氏。

一行六人，提着木铲、竹片、挎着大小不一的竹篮，迎着傍晚凉爽的海风，浩浩荡荡朝着镇外不远处的滩涂走去。

落日熔金，海天相接处一片绚烂。

海风带着特有的咸腥气息扑面而来，却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开阔心胸的畅快感。

巨大的滩涂在退潮后彻底裸露出来，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湿润的光泽，如同铺展开的巨幅瑰丽油画，零星的水洼倒映着霞光，闪烁如碎金。海鸟低飞鸣叫，远处海浪拍岸的声音舒缓而有节奏。

“棠姐儿，蘅姐儿，头一回来赶海吧？”季大娘是个和善爽利的中年妇人，手脚麻利，一边走一边热情地传授经验。

“赶海啊，得看准地方，眼疾手快！喏，你们看——”她仔细地指着各种痕迹教授技巧，如何找蛏子洞、如何辨蛤蜊呼吸孔、如何抓螃蟹、如何摸泥螺。

季知棠听得津津有味，暂时将烦恼抛诸脑后。她特意带了季大娘提醒的盐罐，目标明确——专攻蛏子和花蛤！

她学着季大娘的样子，找到小孔撒盐，看蛏子探头便稳准狠地捏住根部拔出；在密集的呼吸孔处下铲，一挖就是好几个肥美的花蛤。

季知蘅也学得很快，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姐姐身边，姐妹俩配合默契，不一会儿，挎着的竹篮里就铺满了扭动的蛏子和紧闭的花蛤，收获颇丰。

趁着季知蘅和小花、小虎他们跑到稍远处挖蛤蜊的功夫，季大娘凑近季知棠些，压低声音道：“棠姐儿，中午……徐阿婆那事儿，我听说了些。”

季知棠动作一顿，嘴角微微抿起。

季大娘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和同情。

“你别把她那些混账话往心里去。她那侄子徐巢，我倒是听我儿子，回来念叨过几句。听着是在县衙里有个贴司的体面名头，实则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季大娘儿子在县里当衙役。

她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了。

“那位置，是他那寡母掏空了家底，又借了不少印子钱，求爷爷告奶奶托了好几层关系才勉强塞进去的！就是个临时跑腿的，名不正言不顺，俸禄少得可怜，还时常被那些正经胥吏排挤。听说那外债至今都没还清呢！他家啊，就是个空架子，外面光鲜，内里早就掏空了！”

季大娘撇撇嘴：“我看啊，他们就是瞅着你家这铺面生意红火，又见你能干，才动了歪心思。想着把你娶过去，连人带铺子一并接手，好填他们家的窟窿！呸！打得好算盘！幸亏你们没答应，不然真是跳进火坑了！”

听到这些内幕，季知棠恍然大悟，心中那点因为徐阿婆那点破事而产生的阴霾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清真相后的庆幸和几分讥诮。

原来如此，什么文质彬彬，什么前途无量，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想找个冤大头填坑罢了。

“多谢大娘告诉我这些。”季知棠真诚地道谢，“我心里有数了。”

“哎，谢啥，街里街坊的，总不能看着好人家的闺女被蒙骗。”季大娘摆摆手，又恢复了爽朗。

“行了，别为那起子糟心人事烦心！看，潮水送来的好东西多着呢！多捡点，晚上回去炒一盘，鲜掉眉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海风也带上凉意。季大娘看了看天色，招呼道：“天快黑了，潮水要上来了，咱们回吧！”

众人应声，提着各自的篮子聚拢过来。张小虎的母亲陈氏伸头看了看季知棠姐妹俩沉甸甸、几乎装满的篮子，又低头看看自家儿子篮子里那寥寥几只指肚大小的小螃蟹和几颗泥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一把拽过张小虎，手指狠狠戳着他的脑门，声音尖利刺耳。

“你个没眼力见儿的蠢东西！老娘白养你了！让你跟着学学人家季家姐妹！看看人家抓的是什么？肥蛏子！大花蛤！值钱的好货！你呢？就抓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小螃蟹？卖都卖不上价！废物点心！”

她骂得唾沫横飞，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季知棠姐妹的篮子，那贪婪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张小虎被骂得缩着脖子，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抱着自己那点可怜的收获，倔强地低着头。

季知蘅看得于心不忍，张小虎是她搬来碧水街后最早一起玩的小伙伴。她拉拉季知棠的衣角，小声道：“阿姐…小虎抓得少，怪可怜的…我们抓了好多，分点给他吧？”

季知棠瞥了一眼陈氏那副刻薄算计的嘴脸，心中了然，低声对妹妹道。

“蘅姐儿，你看陈婶子给张小虎准备了什么工具？只有个小网兜，连盐罐都没有。蛏子洞深，没有盐引，单靠挖，十次有九次落空。她这是舍不得买盐的钱，又眼红咱们的收获。”

她顿了顿，看着妹妹清澈的眼睛，“不过，你想帮小伙伴，阿姐不拦你。你自己决定。”

季知蘅听了，咬了咬唇，还是走到张小虎面前，将自己的篮子递过去一半：“小虎，给，我的分你一半！”

张小虎猛地抬起头，看着季知蘅篮子里的蛏子和花蛤，眼中闪过渴望，但随即用力摇头，声音闷闷的：“不…不要！我自己抓的！”他虽小，也有自尊。

“嘿！给你你还不要？装什么清高！”陈氏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推了张小虎一把，指桑骂槐。

“没出息的东西！人家好心给你，是看得起你！还不快拿着！跟你爹一样，榆木疙瘩！”

季知棠眉头微蹙，这陈氏吃相太难看了。

她上前一步，挡在季知蘅身前，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氏：“陈婶子，小孩子玩闹，何必动气。这样吧，”她指了指张小虎手里那篮子小螃蟹，“我用半篮蛤蛏，换小虎这一篮子螃蟹，你看如何？”

“换？”陈氏眼珠一转，心里飞快盘算：半篮子蛤蛏？那至少值八九十文！一篮子小螃蟹，顶破天卖个五六十文！这买卖划算！但她嘴上却故意拿乔，撇撇嘴：“这…小螃蟹也是虎子辛辛苦苦抓的…再说，这螃蟹这么多，你们换去也…”她装模作样地犹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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