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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香辣肉酱（第1页）

罗老伯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午后。秋日惨白的日光透过窗纸，映照着他更加灰败憔悴的面容。他睁着眼，直勾勾地望着屋顶的椽子，不言不语，仿佛灵魂已经随着那两个渺茫的消息一同消散了。

陈老汉端着一碗温热的汤药坐在床边，小心地喂他，叹息着对守在旁边的季知棠低声道：“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伤心过度，急火攻心，吃副药就好了，可这心结……”

季知棠心中酸涩，她接过药碗，坐在床沿，柔声劝慰：“罗老伯，您先别自己吓自己。周大人已经了官府的文书给附近几个州县，让各地的同僚都留意阿吉和阿祥的下落。您想啊，没找到……未必就是坏消息，至少说明，他们可能还在某个地方活着，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找到。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咱们就不能放弃，您说是不是？”

她的话语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浸润着罗老伯干涸绝望的心田。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季知棠，嘴唇哆嗦了许久，才出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对，不能放弃……我的阿吉、阿祥，一定还在等着阿爷……我要去找他们！踏破千山万水，我也要把他们找回来！”

见他重新燃起了斗志，季知棠稍稍松了口气，但看他这虚弱的样子，又实在担心。“找肯定要找，但不能急在这一时。您先把身体养好，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赶路。”

她顿了顿，想到一个主意，“这样，我认识一位擅长丹青的夫人，可以请她根据您的描述，画出阿吉和阿祥的画像，您带着画像去找，也方便问人，总比空口描述强。”

罗老伯闻言，浑浊的眼中迸出感激的光芒，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被季知棠轻轻按住。

事不宜迟，季知棠立刻让季知蘅带着罗老伯，去林府拜访苏夫人。苏夫人听闻此事，亦是心生怜悯，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她铺开画纸，备好笔墨，让情绪稍稳的罗老伯仔细描述两个孙子的相貌特征——阿吉的耳朵有点招风，阿祥笑起来左边有个小酒窝，眉毛的形状，眼睛的大小……苏夫人耐心引导，笔尖在纸上游走，渐渐地，两个栩栩如生、带着稚气与灵动的孩童面容便跃然纸上。

罗老伯看着画像，仿佛看到了孙子就在眼前，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但这一次，眼泪里除了悲伤，更多了一份寄托。

在苏夫人作画的间隙，季知棠回到家中，开始忙活起来。罗老伯此去寻孙，前路漫漫，风餐露宿是免不了的。她想着得做一款能存放久些、又下饭耐饥的吃食，让他带在路上。她想到了香辣肉酱。

她取来一些炼猪油剩下的、金黄酥脆的猪油渣，用刀稍稍剁碎。铁锅烧热，将猪油渣放入，用小火慢慢煸炒，逼出里面残留的油脂，顿时一股浓郁的荤香弥漫开来，油渣边缘也随之泛起细密焦黄的气泡。

接着，她加入早已剁成细碎颗粒的猪腿肉，转为大火，快翻炒。肉粒与热油接触的刹那，“刺啦”一声，香气轰然爆。她不停翻动，看着肉粒由红转白，再慢慢变得金黄微焦，内部的水汽被逼出，油脂被进一步激出来，在锅中嗞嗞作响。

油脂越多，这肉酱便越容易保存，而且能更好地裹住辣味和其他香料的味道。

转为小火，放入切得细细的生姜末，又加入一个用纱布包好的花椒包，在油中慢慢煸炒，直到姜的辛香和花椒的麻香被热油充分激出来，融合成一种诱人的复合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然后，她将准备好的、颜色红艳的辣椒粉分两次撒入锅中，小心地翻炒。辣椒粉落入滚油，瞬间染出一片红亮，一股辛烈炽热的香气被彻底激活，混合着肉香升腾而起，霸道地充满了整个厨房。

这时，她往锅里加入适量的清水，水量刚好没过锅中的荤料。大火烧沸，用细网勺仔细撇去表面浮起的一层细微杂质和沫子，这样做能进一步延长酱料的保存时间。

接着，她将事先用清水调成的、细腻的黄豆粉稀糊慢慢倒入锅中，一边倒一边用木铲不停地搅拌，防止结块。锅中的液体立刻变得浓稠起来。

转为小火，盖上锅盖，让肉酱在里面慢慢地咕嘟着，熬煮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期间她不时揭开锅盖搅拌一下，防止糊底。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分逐渐蒸，酱料变得越来越浓稠，颜色也愈红亮深沉。用木铲舀起，酱体能挂住铲子，缓慢滑落，这便是熬好了。

她加入足量的粗盐，翻炒均匀，确保每一粒肉碎都裹上了咸味，继续熬煮一小会儿，利用高温彻底杀灭可能残留的杂菌。最后关火，拣出里面的花椒包。

她取来几个容量适中的粗陶罐，用沸水反复烫洗，又放在灶边烘得干爽温热。将依然滚烫的香辣肉酱趁热装入罐中，一直装到离罐口约一寸的位置。

待酱体表面稍微冷却，凝结出一层亮红色的油膜时，她又用勺子，在每个罐子的表面，细细地淋上了一层清澈的、凝固状的熟猪油，形成一层完美的隔绝空气的保护层。

最后，待其完全冷却，用厚实的油纸和麻绳紧密地密封好坛口。这样处理过的香辣肉酱，只要保存得当，吃上几个月是不成问题的。

第二天一早，天色蒙蒙亮。季知棠用昨晚剩下的肉酱，拌了满满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面条。酱红色的肉糜裹挟着油脂，紧紧附着在每一根爽滑的面条上，其间点缀着金色的油渣和绿色的葱花，香气霸道而开胃。

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有些沉重。大家都默默地吃着面，知道这顿饭之后，罗老伯就要踏上那条吉凶未卜的漫长征途。面条很香，肉酱滋味浓郁，辣得人额头冒汗，却似乎都冲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离愁与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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