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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红尘百味阁（第1页）

“老板！再来一碗！”一个身材壮硕如铁塔的猎户，将手中堪比脸盆的大海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满脸通红，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这面……这面让我想起了我娘……”

他旁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则是对着一盘清炒豆芽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放入口中，闭目咀嚼，仿佛在品尝什么龙肝凤髓，半晌，幽幽叹道：“至简至真，返璞归真……这豆芽，竟让在下想起了蒙学时，第一次临帖感受到的‘道’之轨迹……”

角落里的黑衣剑客，依旧沉默，但他面前那碟原本普通的卤牛肉，此刻却散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香气，肉纹之间仿佛有流光转动。他吃得极慢，每一片都细细咀嚼，周身那凌厉的剑意，竟在这咀嚼中，慢慢变得圆融、沉淀，少了几分锋芒，多了几分内敛。

小店之内，众生百态，皆因这一碗面，一碟菜而显。

李逍遥依旧靠在柜台后，仿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只是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示他并非毫无所觉。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人。

此人一身锦袍，面容富态，手指上戴着个硕大的玉扳指，一看便是镇上的富商，姓钱，人称钱员外。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脸倨傲的随从。

钱员外是听说了这“逍遥小筑”的奇异，本着猎奇的心思来的。一进门，闻到那尚未完全散去的面香与卤肉香，他不由得抽了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被惯有的挑剔所取代。

他大马金刀地在一张空桌旁坐下，随从立刻用自带的白绢擦拭本就干净的桌椅。

“店家！”钱员外敲了敲桌子，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端上来！让爷尝尝，是不是真有外面传的那么邪乎！”

李逍遥抬了抬眼皮，懒洋洋地道：“本店规矩，一日一菜，今日供应是‘阳春面’和‘卤牛肉’，客官要点哪样？”

钱员外眉头一皱：“就这？连个像样的菜单都没有？知不知道爷在城里‘醉仙楼’吃一顿要多少灵石？”

“爱吃吃，不吃请便。”李逍遥打了个哈欠，“本店小本经营，只有这些。”

钱员外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闻着那越来越勾人的香味，还是忍下了脾气，哼道：“行！那就来碗面，再加碟牛肉！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不同！”

“承惠，十文钱。”李逍遥报出了价格。这价格对于阳春面和卤牛肉而言，在青石镇算是正常价，但对于钱员外这种吃惯山珍海味的人来说，简直便宜得像打叫花子。

他脸色更不好看了，丢出一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碟色泽酱红的卤牛肉被端了上来。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

钱员外拿起筷子，带着挑剔的目光，先是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入嘴里。

下一刻，他脸上的不屑瞬间凝固。

那面条入口的瞬间，他仿佛不是坐在一家破旧的小店里，而是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寒冬腊月，辛苦奔波一天后，回到那个漏风的小屋，妻子端上一碗同样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面汤清澈，却暖透身心；面条爽滑，带着最质朴的麦香……那是支撑他走过最艰难岁月的味道，是早已被富贵生活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初心”之味！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同时涌上心头，让他鼻头酸，眼眶湿润。他猛地低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毫无形象可言，仿佛要将那逝去的岁月，那被遗忘的自己，一同吞吃入腹。

接着，他又颤抖着手夹起一片卤牛肉。牛肉入口，醇厚浓郁的滋味化开，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年少清贫，而是他拼搏半生，历经商海沉浮，一次次在失败中爬起，在成功中迷失，最终积累起这万贯家财的“沧桑”与“厚重”。那滋味中，有成功的喜悦，有失败的苦涩，有尔虞我诈的辛辣，也有夜深人静时的孤独……百般滋味，尽在这一片牛肉之中。

钱员外吃完最后一口面，喝尽最后一口汤，将碟中的牛肉汁都蘸着吃得干干净净。他呆呆地坐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

两个随从面面相觑，从未见过自家老爷如此失态。

良久，钱员外缓缓抬起头，看向柜台后那个依旧懒散的年轻老板，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撼，有感激，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李逍遥，郑重地躬身一礼。

“老板……受教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十文钱，是在下此生花得最值的一顿饭钱。”

说完，他不再多言，留下那十文铜钱，带着依旧茫然的随从，默默地离开了小店，背影似乎挺拔了些，也轻松了些。

店内其他食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对这位神秘的老板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钱员外这种眼高于顶的人都折服了，这老板的手段，简直是神乎其神！

李逍遥看着钱员外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十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微微一笑。

“红尘百味，果然比诸天万肴，更有意思些。”

他手指轻轻敲着柜台，目光投向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那里，还有更多的“滋味”，等待着他去现，去“烹调”。

而“逍遥小筑”的名声，也随着这些食客的口口相传，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开始向着青石镇之外，缓缓扩散开去。

一些不寻常的“客人”，似乎也开始被吸引，正从远方而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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