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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云坐着没动。
天已暗沉,还没黑透,着青,月在云上,只有一点白影,不见半点光辉,荒芜的叫人喘不上气。
丫鬟轻手轻脚收拾残局,琢云开口询问:“史太医怎么说?”
“是喉岩,史太医已经断定了。”
燕夫人坐下,一手搭在太师椅扶手上,一只手捏着帕子放在腹前,原本抱有的那一点侥幸化为乌有,眉头使劲皱在一起,轻轻咬着嘴唇上刚长起来的那一个泡,人和琢云一样沉甸甸的,只是一个沉在心里,一个沉在肚子里。
宅子里的混乱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事情在外面,燕家不可避免的往下层跌落,她嫁出去的女儿会受到轻视,燕家积累的家财越多,就越快被掠夺,她的雷霆手段在这种必然的展上毫无作用。
琢云冷静谈论生死:“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
燕夫人不知道,史冠金也不知道,因为短短一日,燕鸿魁的精气神被“岩”吃掉,脚软如绵,头晕目眩,神情疲倦,原本没有的病症也忽然添上了,照这个度,他会死的很快。
好在燕鸿魁的头脑还没有糊涂,来得及为燕家做出种种安排。
琢云点头站起来,快步迈过门槛,伴随越来越暗的天色,走向三堂议事厅。
天色暗下来,婆子搭梯子在廊下叉灯笼,厅堂里也点起蜡烛照亮,丫鬟穿梭如织,把热水、帕子、药碗端进端出,其中夹杂着一群训练有素的仆妇,低眉顺眼,从后院、二堂、前院、燕鸿运家等地方回来,手里收拢着燕鸿魁遗留在各处的书、画、诗作、信件等物。
这些东西本也遗留的有限,收回来并不难,琢云从其中嗅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燕鸿魁的身体和心灵都受到打击,头脑在危机中变得格外达,知道从身边人开始防备。
她走到西次间,叉手行礼:“祖父。”
西次间里点着蜡烛,燕鸿魁坐在罗汉床上,可能畏寒,比早上多穿一件白色外衫,也许是火光摇晃,使他看起来更加干瘦,皮肤松弛地挂在突兀的骨头上,眼睛很亮,神情是压抑着绝望和痛苦的神情。
“燕琢云。”他郑重其事叫她的名字。
她本身就是大风浪,打在燕家这条后继无人的船上,短短一个日夜,搅乱了燕家的有序,令大家一起失去风度和教养。
只要她还在这个家里,再多的手段都不能让燕家平静下来,她的想法、手段变得至关重要,让他不能更好的做出安排。
他指向床边绣墩:“坐。”
丫鬟端来药,满满一大碗,药粘稠到黑,气味刺鼻,他双手端起,小口慢饮。
琢云坐到绣墩上,绣墩旁有个炭盆,一个婆子往炭盆里烧纸,另外一个提着火箸,按住被火苗冲起来的残纸,直到纸张每一个角落都烧成灰烬,才松开火箸,继续焚烧。
炭盆后堆满字画。
“噼啪”一声,炭爆出个火星子,落到琢云衣裳上,迅黑,把她的新长衫烧出一个针尖大小的洞。
她手指搓掉黑灰,起身挪动绣墩,离火盆远点,离老头近点。
燕鸿魁仰头咽下最后一滴药,无声无息把碗交到丫鬟手里,推开丫鬟送到嘴边的蜜饯,擦干净嘴,垂着头呼出一口长气,再抬头看琢云,就见她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烧毁的字帖,髻上落着零星白灰。
“你念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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