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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送的很顺利。
琢云在午时回家,留芳将一大盆冰糖炖梨舀出来一勺吃掉,换个勺子,让琢云吃掉。
她吃完这一盆梨汤,几乎什么都吃不下去,去睡觉,掀开锦衾,把小刀子压在枕头下,她坐在床沿,脱掉鞋子,弯腰手指插进袜筒里,往下翻着脱袜子,再把袜子塞进鞋里。
她钻进被子里,平躺下去,大声的咳,侧躺着,小声的咳,她蜷起腿,把一大截被子拥进怀里,闭上眼睛睡去。
她断断续续,做了许多梦,最后人在梦里,但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看到了十一岁时的自己,还有大师父。
大师父一出现在梦里,她就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冷汗岑岑。
记忆犹新。
连那时她眼前飞过的一只虫,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是一只飞蚁。
那个时候,她在牢门口,大师父在她对面,他身后是死士,麻木、无情、瞳仁无光,是泥雕木塑,没有喜怒哀乐,缺乏人性,听从命令,为主人而死。
她心中慌张。
牢房三面钉死,只有几个靠近地面的细小气孔,门洞矮小狭窄,下方有一个拳头大的圆洞,人站在门口,已经能闻到屋中潮湿霉的气味,还有一股便溺之气,令人作呕。
大师父穿着鹤氅,衣缘处滚着狐狸毛,雪白的毛拥着一张斯文秀气的脸,眼睛狭长,对着琢云一抬下巴,轻言细语,“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出来,生死斗,朝夕相处的伙伴,该不该留活口。”
两个死士上前,把她推进屋内,推的毫不留情,琢云头顶磕在门框上,“砰”的一声,人往后仰,摔进屋中,连退两步,她才站稳。
“嘎吱”一声,门关上,隔绝天光,只剩下几个孔洞还有微弱光束。
外面只有大师父离开时的脚步声,听不到死士脚步声。
万籁俱寂。
她慢慢走向墙壁,墙壁很厚,手无寸铁,绝打不开,屋子太小、太暗,她站起来,踮着脚就能摸到屋顶,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都只需要五步。
这么小的地方,还放了一只红漆马桶。
她趴下去,侧着脑袋,脸贴向地面,眼睛从孔洞往外看——太低了,看到的不是天,而是地面,而且大师父用黑纱罩住了气孔,黑纱过滤掉可以分辨时间的日光和月光,让她不知道时间流逝。
她爬起来,盘腿打坐,用呼吸数时间,周遭太静了,静到她能听见耳中轰轰的声音,心在腔子里“咚咚”作响。
第一天她熬过去了。
之后她忘记了时间,时间开始拉长,长到每一次呼吸都很煎熬,再过一阵,时间仿佛是停滞了。
隔一段时间——时间不定,有人从圆孔里伸进来剖开的竹管,向屋中倾斜,从竹管中流出浑浊的水,随后屋外人出平直、没有感情、没有温度的声音:“壹、、——”
一直数到拾。
拾以后,竹管收走,想要喝水,只能等下一次。
第四次,琢云听到声音,她马上趴下,高高昂起头,张大嘴,接住从竹管里出来的浊水。
她从不饿,到饿,从干干净净,到乱七八糟,从心平气和,到焦躁不安,她频繁地趴在地上,睁大眼睛往外望,却始终看不到日光、月亮。
她对着气孔深深呼吸,然而还是憋闷,喘不上气,仿佛要活活憋死在这里。
她想出去!
也许是第八天,也许是第十二天,有人从门下那个小洞里塞进来一块肉,一块生肉、腐肉,肉上栓了一根绳子。
琢云抱着膝盖坐在屋子里,看那块臭肉,伸出一点嫣红的舌尖,舔上嘴唇,嘴唇干裂,皮一块一块的翘起来,很尖锐。
她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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