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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是三十七,活的是琢云,彻夜未睡的是燕屹。
回到燕家时已快丑时,他洗漱后脱去衣物,散开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一股暴虐之气在心中来回激荡,头脑中思绪更是像狂风骤雨,一阵接一阵打下来,让他头晕目眩。
他和琢云朝夕相处,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李玄麟和琢云形同陌路,但暗中却是了如指掌。
琢云擅长拳、腿,步法尤其独特,游走如龙,变化莫测,但李玄麟眨眼间就能跟上。
不仅是步伐,琢云的一招一式,他都十分熟悉,好像两个人切磋过千万次一样。
他们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百戏班班主,是不是李玄麟?
她叛逃、刺杀的,是不是李玄麟?
他和李玄麟,云泥之别。
小小一间常卖铺子,李玄麟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
他辗转难眠,最后猛的掀开被子坐起,两脚垂在床边,低头在黑暗中找鞋。
从脚踏上捡起一只鞋穿上,他趿拉着鞋单脚往下跳,踩到另外一只,赤脚穿上,从衣杆上胡乱扯下一件道袍,摸索到衣襟抖开,手伸进袖子里去,冷的打颤。
他不叫丫鬟,找到火箸,揭开炭盆盖,扒拉开灰堆,靠余火烘暖和手,走到桌边。
点亮油灯,他披头散推开窗,长久凝望庭院中一盆红梅,慢慢收回目光,从纸筒中抽出三张宣纸,铺在桌上,拿镇纸压住。
磨墨,选笔,蘸上浓墨后,他一笔落在纸上,来回涂抹,画出一个背影。
没有细节,大块墨迹浓淡交叠,枯笔将头扫在半空之中,衣物飞扬在一侧,身体笔直,瘦削如竹。
他提着笔,半晌没动,纸上还有大片空白,但他添不下一个人、一朵花、一片云、一块石头、一只夜枭。
雷霆雨露,都在画中人心内。
他的常卖铺子不够,远远不够。
他丢开笔,伸手想揭起这张宣纸,却现墨已渗透到下面宣纸上。
寅时,燕家开始陆续亮灯。
燕家全体,放慢脚步、放低声音,烧足热水,等待盛怒中的阎王起床。
昨日燕澄薇前来告知了消息,从燕鸿魁、燕澄薇、燕夫人三位主子的神色来看,是大事不妙——无人留意燕曜的神色,他的脸色无足轻重。
卯时过半,留芳提了热水,走过穿堂,冻的脸颊、鼻尖红,两只手快要紫。
她停住脚步,放下水桶,从大团热气中看燕屹:“屹大爷?”
燕屹穿件道袍,不戴任何饰物,双手环抱在胸前,人侧倚在廊柱上,暗沉沉的天光从园子里照进来,一张没有表情的清纯面孔被映的更加阴沉,像位暴徒。
看到留芳,他站直身体,走到她跟前,低声道:“她昨晚回来有没有吃东西?”
留芳也跟着他低下头,压低嗓门:“只喝了一壶蜜柑水。”
“晚上睡了吗?”
“睡了,刚起,我提了热水,等一下就去提早饭。”
她把声音又压下去几分:“大姑奶奶卯时就来了,丫头过来问姑娘起来没,是不是要去夫人那里吃?”
“不去,把我的也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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