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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战（第1页）

血战

狂风嘶吼着卷起漫天黄沙，天地间一片昏暗，砂砾如刀锋般刮过铠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苏景眯着被沙尘刺痛的眼睛，手指死死按在舆图上。羊皮卷在狂风中剧烈抖动，上面标注的河流与山脉早已被沙尘模糊。

"陛下！"军师踉跄扑进营帐，胡须上结满了沙粒，"我们的粮食至多再支撑半月……"帐帘掀动的瞬间，狂风卷着沙尘灌入，险些扑灭案上摇曳的油灯，军师踌躇道，“陛下，风沙实在太大了，将士们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再走下去，怕是要全困在这风暴里啊。”

苏景没有吭声，目光仍钉在舆图上。

深秋黄沙漫天，自从苏景下令追击後，他们已经找了三日都无果了，更要命的是由于风沙过大，罗盘也一直被干扰，他们在大漠里近乎迷失了方向。

案几上的油灯忽明忽灭，褚亦燃看着苏景眼底的血丝，抿了抿唇，别过脸去。

三日来，两人未曾交谈一句，褚亦燃知道苏景的性子，不撞南墙他是不会回头的。

"报——！"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帐内，喉结剧烈滚动，"东北二十里有峡谷！溪水未冻，可驻兵马！"

“好！”苏景拍案而起，“全军即刻向峡谷进发，速速驻兵。”

抵达峡谷时，天已经擦黑。峡谷两侧是陡峭的岩壁，挡住了大部分风沙，谷底的水源清澈见底，士兵们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兴奋地涌向水源。

褚亦燃靠着岩壁解开腕甲，露出被缰绳磨烂的皮肉，狂风席卷着风沙趁机钻进皮肉，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忽然，他的手被轻轻握住，清凉的药膏也随即抹到了手腕上。苏景低头为他吹了吹伤口，抹药的动作十分轻柔。

“不劳烦陛下了。”褚亦燃收回手，起身就要离开。

“你我非要如此吗？”苏景语气疲惫。

“阿燃，”苏景将他拉回身边，“眼下找到了水源，待风沙稍歇，或许我们能找到赫连氏的踪迹。”

褚亦燃的眼神依旧冰冷：“苏景，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气氛再次陷入僵局，苏景沉默了一阵，握紧他的手：“不如这样，你来算一卦，凶吉天定，如何？若是凶卦，我立刻下令回燕京；若是吉卦，再给我五日时间，若是五日之内还找不到赫连氏，我便听你的，撤兵回去。”

褚亦燃沉默了片刻，终究点了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

褚亦燃吩咐下面的人准备东西，占卜台就设在岩洞深处，他净手焚香，香烟在洞中缭绕。

洞外狂风呼啸，吹得烛光摇曳不定，苏景伸手扶正香炉，袖摆轻拂过案台。

"乾为天，坤为地……"褚亦燃掷出龟甲，甲片在石台上旋转，片刻後，最终定格，他难以置信地抚过甲片上的纹路，"……大吉？"

没等褚亦燃反应过来，苏景已高举龟甲冲出岩洞："天佑南苏！国师亲卜，此战必胜！"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苏景，褚亦燃的占卜之术谁人不知？顷刻间，欢呼声响彻峡谷。当夜，士兵们围着篓火唱起家乡战歌，连日来的低迷一扫而空。

“有国师占卜，这下可安心了！”

“有什麽可担心的？咱们可都是一路跟着陛下从金陵打过来的！”

“等打完这一仗就可以归家了，正好赶上我儿的满月！”

……

营帐外，将士们的议论声阵阵传来，褚亦燃的心却愈发沉重。

这麽多年他的占卜从未失误过……难道是他多心了？或许应该听苏景的再找下去？

这时，苏景掀帘而入，看着褚亦燃忧心忡忡的样子，随即上前将干粮放在他手中，温柔地搂住他的肩膀："好了阿燃，即便找不到赫连氏，五日後我们也一定回家，我答应你。"

褚亦燃像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盯着苏景：“说好了，如果再找不到，五日之後我们一定回去！”

苏景喉咙一滚：“一定。”

——

篝火的馀烬尚未完全熄灭，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歌声的欢愉与烤饼的麦香。经历了难得的放松，士兵们都沉浸在黎明前最深的酣眠之中。

然而，天光并未如常亮起。

第二天清晨，并非由日光照醒，衆人是被一种近乎凝滞的丶令人窒息的昏暗和鬼哭般的风声所惊醒。帐外不再是熟悉的峡谷晨景，而是伸手难见五指的狂沙弥漫，天色昏沉如夜，狂风卷着沙砾，疯狂击打着营帐和岩壁，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

“怎麽回事？！”

“沙暴！是沙暴又来了！”

“不对……这风里有什麽声音……”

……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在营地蔓延开来，紧接着——

“呜——呜——呜——”

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牛角号声，竟穿透了狂风的怒吼，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在翻滚的沙墙之中，影影绰绰浮现出无数鬼魅般的身影。

“敌袭——！是北齐士兵！我们被包围了！！”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被狂风撕碎。

北齐士兵仿佛是从黄沙地狱中钻出的幽灵，利用这遮天蔽日的沙暴作为完美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完成了合围。他们显然极其适应这种恶劣的天候，脸上蒙着防沙的布巾，眼神锐利如鹰隼，在这种环境下也依旧行动迅捷。

“苏景，你终于还是来了，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哈哈哈！”赫连祟的狂笑声卷着狂风袭来，带着戏谑和残忍，“这处风水宝地，做你们的埋骨之所，可还满意？！都给我杀——！一个不留！”

等待许久的漠北之战，就在这黎明最黑暗的时刻，于狂沙的帷幕下，血腥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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