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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第1页）

痛苦

吴静云正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面前的超大液晶屏幕上播放着一部老式爱情电影。

画面里，女主角泪眼婆娑，字幕缓缓浮现：【靠近你就靠近了痛苦，远离你就远离了幸福。】她正为此情此景感到一丝唏嘘，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吴静云一打开门，就看到苏景站在门外，样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头发凌乱，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双眼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透着一股从骨子里渗出的疲惫与颓丧。

吴静云心中大惊：“小景？！你怎麽了儿子？快进来！”她伸手想去拉他，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臂，却被那异常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苏景沉默地走进来，带着一身外面的凉气，目光却下意识地在客厅里搜寻了一圈，声音沙哑干涩地问：“郑阿姨呢？”

吴静云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回答：“前两天小褚来家里把舒仪接走了，说是剧组马上就杀青了，他也不好意思再打扰我们太久……”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苏景眼神一暗，转身似乎就想离开。

“哎！你爸正好出去和朋友下棋了，儿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吃什麽？妈给你开小竈！”吴静云急忙拉住他，却再次被他手臂传来的高热惊住，“你身上怎麽这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

苏景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浑身无力，被吴静云这麽一拉，脚下踉跄，眼前猛地一黑，竟直挺挺地晕倒在了地上。

“小景！小景！”吴静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蹲下身呼唤，手忙脚乱地打电话叫来了私人医生陈靳。

陈靳很快就赶到了，他检查完苏景的情况後眉头紧锁：“都烧到39度8了！他这段时间肯定没好好吃饭休息，身体透支得厉害，再加上情绪波动，这才扛不住了。”他熟练地给苏景挂上退烧的吊瓶，开了药，转头无奈地对吴静云道，“阿姨，你这次可得好好说说他，之前我嘱咐了他无数次他都不听，每次不是熬夜拍戏给自己整的感冒发烧就是不好好吃饭搞得肠胃炎发作，您好不容易回国了，这回可要多看着点他！”

吴静云连连应答，等送走了陈靳，她在床边看着儿子苍白憔悴的睡颜，心疼得无以复加，赶紧去厨房熬粥做饭。

苏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才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到吴静云坐在床边，正用浸湿的温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头的汗。窗外的夕阳馀晖透过窗帘缝隙，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见他醒了，吴静云脸上立刻露出欣喜和担忧交织的神情：“醒了？感觉好点没有？等着，妈去给你端粥来。”没等苏景应答，她就手脚麻利地从厨房端来一碗熬得软烂香甜的米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耐心地吹凉了喂到他嘴边。

苏景顺从地张嘴，温热的粥滑过喉咙，熨帖了几分胃里的空荡，却压不住心口的酸涩。

吴静云看着他这副脆弱的样子，柔声问：“发生什麽事了儿子，你是不是……和小褚吵架了？”

这句话如同打开了情绪的闸门，苏景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吴静云将粥放到一边，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轻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不想说就算了，妈只是希望你别把什麽事都憋在心里，无论发生什麽都没有身体健康重要，知道吗？”

说罢，吴静云将苏景的被子掖好：“你先休息会吧儿子，妈去看看排骨汤炖的怎麽样了，等会你再睡一觉就起来吃点东西，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妈做的排骨汤吗？今天肯定管饱……”

说着吴静云就要起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苏景忽然轻声开口道：“妈……或许你说得对，我真的不会爱人……我又把他弄丢了……或许，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见他如此自暴自弃，吴静云连忙坐会床边，语气急切而坚定：“胡说！怎麽会不配？只要你是真心的，对方一定能感受到的！感情需要耐心，需要学习，哪有一蹴而就的？我儿子这麽好，怎麽会不配？”

发烧带来的疼痛让苏景的眼眶也跟着生疼，他擡眼望着吴静云充满关切又坚定的脸庞，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上一世他在深宫长大，见惯了尔虞我诈，母亲早逝，父皇厌弃，连亲舅舅都只有利用，除了褚亦燃，他何曾感受过这样毫无保留的爱呢？

可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过是偷了这一世苏景的身份，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关爱。

“您……您对我真好……”他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不是您儿子，您还会对我这麽好吗？”

“傻孩子……”吴静云只当他是烧糊涂了，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无论你是不是我儿子，你都是一个好孩子……”

“可我把事情都搞砸了……”苏景的喉咙一滚，意识也逐渐涣散，喃喃自语道，“我想对他好，却总用错的方式；我想弥补过去，却让他更讨厌我；我甚至不敢告诉他真相，怕他连最後一点馀地都不给我留……”

吴静云叹了口气，轻声劝解道：“傻孩子，爱从来不是靠弥补，是靠真诚啊。小褚那孩子，看着冷，心里软得很。你要是真的想挽回，就别总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多听听他想要什麽，多给他点时间，别逼得太紧……”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麽，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你这样执拗，不仅折磨自己，也会把他推得更远……”

苏景沉默不语，吴静云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剖开他固执的外壳，露出里面藏着的不安与怯懦。他一直以为，只要用这一世的身份重新靠近，就能掩盖上一世的过往，可他却从始至终都没明白，褚亦燃要的从来不是弥补，是坦诚。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有吊瓶里药液滴落的细微声响，不知过了多久，苏景再次陷入了沉睡，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

另一边，褚亦燃将郑舒仪从苏家接了回来。家里久未住人，带着一丝清冷，但母子俩一起收拾整理，倒也很快重新有了烟火气。

褚亦燃强打着精神，在家休息了两天，试图将苏景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刨除。但他眼底的疲惫和偶尔的失神，还是没能逃过郑舒仪的眼睛。

《故梦》还需要再最後补拍几个镜头，临回横店之前，郑舒仪在厨房里忙碌了许久，准备了不少精致的点心和耐存放的小菜，仔细地用保鲜盒分装好。

“阿燃，这些你带到剧组去，和大家分着吃。”郑舒仪将沉甸甸的食盒递给他，又特意指了指其中一个标记好的盒子，“这盒是给小景的，他之前总念叨喜欢我做的这个口味。”

听到那个名字，褚亦燃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去接那个特定的食盒，目光移向别处，语气刻意保持平淡：“不用了妈。苏景的戏份早就杀青了，他不在横店。”

他顿了顿，像是要彻底划清界限般，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低沉，不知是在说服母亲，还是在告诫自己：“等我补拍完这几个镜头，这部戏也彻底结束了。之後……我和他，工作上应该也没什麽交集了。”

郑舒仪放下食盒，担忧地看着褚亦燃：“阿燃，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小景吵架了？你们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褚亦燃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显然不想多谈：“没什麽事。妈，您别瞎猜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与坚决，“总之，以後……您别再私下联系苏景，也别再接受他们家的好意了。我们……不好总是麻烦人家。”

郑舒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中疑虑更深，但见儿子情绪不佳，也不忍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妈知道了。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有什麽事别总憋在心里。”

褚亦燃点了点头，拎起行李转身离开了家。

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缓缓闭上眼，他告诉自己，结束了，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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