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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第1页）

真相

御林军拖拽沈箬清的哭喊声渐远，苏景缓步回到床边，玄色龙袍下摆扫过满地尘埃，带起细碎的声响。

他俯身，指尖轻轻落在褚亦燃冰冷的脸颊上，动作温柔得不像话，仿佛触碰的不是一具失去生机的躯体，而是稀世珍宝。

“阿燃……”他低唤着，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指腹摩挲着褚亦燃紧闭的眼睑。

褚亦燃的“灵魂”悬浮在一旁，像个被困在无形牢笼里的旁观者。他能清晰地看到苏景眼底翻涌的眷恋与痛惜，那眼神太过真挚，太过浓烈，让他沉寂的心莫名抽痛。

苏景就这麽静静守了片刻，直到殿外传来禁军副统领的低声禀报，才缓缓直起身。他最後深深看了褚亦燃一眼，那目光像是要将这张脸刻进骨髓，随即转身，决然向殿外走去。

褚亦燃的“灵魂”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褚亦燃跟着他穿过一道道宫门，最终停在景仁宫前。这是皇後的寝宫，此刻透着死寂的压抑，殿门大开，宫人们缩在廊下，一个个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像是受惊的鸟兽。

苏景踏入殿内，目光扫过那些惶恐的宫人，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将殿内所有人，全部关押至慎刑司，严加审问。”苏景的声音冷得像冰，“剩下的人，把景仁宫的每个角落都给朕仔仔细细地搜查一遍！”

御林军领命，立刻行动起来。宫人的哭喊求饶声和器物翻倒的碰撞声瞬间打破了景仁宫的宁静，没过多久，一名御林军匆匆来报：“陛下，找到了一个密室，里面好像有人！”

苏景大步流星走向殿内西侧的书架，御林军已将书架移开，露出一道隐蔽的石门。石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药味飘了出来，苏景进去，只见密室中央的地上，霍俨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的铠甲有些凌乱，显然是被人强行拖拽至此。

苏景俯身，指尖探了探霍俨的鼻息，眉头皱得更紧。“传太医。”

太医很快赶来，一番诊治後，躬身回禀：“陛下，霍将军是中了强效迷药，药效未过，暂无性命之忧，只需好生休养，待药效退去便会醒来。”

苏景挥挥手，让太医退下，命人将霍俨擡到外间的软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霍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待看清面前的苏景，眼神骤然清明，挣扎着就要起身行礼，却因浑身无力跌回榻上。

“陛下！”霍俨声音急切，带着一丝劫後馀生的慌乱，“褚将军他……他怎麽样了？”

苏景闭了闭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语气里满是难以言说的沉痛：“阿燃已经去了。”

“什麽？”霍俨如遭雷击，眼睛瞬间红了，猛地捶打自己的大腿，声音哽咽，“都怪我！都怪我不好！陛下明明吩咐我去诏狱，告诉褚将军假死的安排，可我走到半路，遇到了皇後娘娘的人，我一时不察，竟被她们下了迷药！陛下请责罚臣吧……”

霍俨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跪到了苏景面前，伏地痛哭起来。

原来如此。

原来苏景是让霍俨提前来诏狱告诉他假死的安排，没想到被沈箬清半道截胡，用迷药控制了霍俨，打乱了所有计划。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褚亦燃的心头。

苏景看着自责的霍俨，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此事不怪你，也不知道沈箬清和阿燃说了什麽，以至于他在金銮殿上绝望自裁……”他的声音一顿，眼神里带着一丝狠厉，“但这笔账，朕会亲自讨回来。”

霍俨的脸色骤然绷紧，指尖下意识攥紧拳。他太清楚苏景的性子，一旦被怒火冲昏头脑，便会不管不顾地掀翻一切。他连忙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沉稳：“陛下息怒！”

“眼下江南乱局未平，沈济拥兵作乱，叛贼声势浩大，百姓流离失所……”霍俨语速极快，字字戳中要害，“沈箬清是沈济唯一的软肋，更是牵制他的最後筹码！若此刻杀了她，沈济必破釜沉舟，到时候战火蔓延，恐怕……”

褚亦燃心头猛地一震。江南乱局？沈济拥兵作乱？这都是什麽时候的事？他怎麽一点印象也没有？前尘旧事与眼前变故交织，让他愈发混乱，只能紧盯着苏景的背影，等着他的决断。

苏景的背脊僵了半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最终缓缓松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戾气褪去大半，只剩一片沉郁：“朕知道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向外走，龙袍下摆扫过地面的尘埃，带起一阵冷风。褚亦燃的“灵魂”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身不由己地跟着他穿过幽深的宫道，最终停在慎刑司的地牢前。

潮湿的霉味与血腥气扑面而来，沈箬清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华贵的宫装早已沾满污泥，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却依旧扯着嘴角，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表哥倒是舍得来看我。”她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十分温软，带着几丝缠绵的意味。

“你到底跟阿燃说了什麽？”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为什麽会在大殿之上自裁？”

“表哥何必纠结这些细枝末节呢？”沈箬清笑意更深了，语气带着一丝蛊惑，“如今褚氏一族覆灭，世家大族噤若寒蝉，表哥大权在握，让褚亦燃那个‘祸国妖师’背负所有骂名身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住嘴——！”苏景快步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力道之大让沈箬清瞬间窒息，“朕不许你这麽说阿燃！”

“哈哈……”沈箬清艰难地喘息着，笑声却愈发尖锐，“表哥，你可真有意思！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骨子里流着的，可是沈家和苏氏的血，太上皇和我爹都是何其凉薄的人，表哥又何必在这里演戏呢？”

她用力凑近，用仅存的力气低语：“只有褚亦燃死了，才能平息外面的非议衆怒；只有娶了我，我爹带领的朝臣才会真心归顺。如今这一切，不都是你精心算计的结果？”

“不！”苏景的怒吼震得地牢石壁嗡嗡作响，掐着她脖颈的手几乎要捏碎骨头，“没有阿燃，这一切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

沈箬清的视线开始模糊，嘴角却溢出一丝鲜血，带着濒死的讥讽：“你们男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虚僞……”她咳着血，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苏景……你丶你前脚借我爹的势力……登上帝位……後脚就想……将我丶将我弃如敝履；嘴上说着爱褚亦燃……转头……就害得他家破人亡，这又是什麽道理？”

这句话如同点燃的炸药，彻底引爆了苏景的理智。他双目赤红，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另一只手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沈箬清的心口：“贱人！我杀了你！”

“陛下不可！”赶来的霍俨眼疾手快，死死抱住苏景持剑的手臂，膝盖重重跪地，“沈箬清不能死！杀了她，江南战局便再也无法收拾！”

剑锋离沈箬清的胸膛不过寸许，寒气逼得她瑟缩了一下，却仍扯着嘴角笑：“苏景！你知不知道……褚亦燃早就知道……那杯不是毒酒！”

苏景的动作骤然僵住，握着剑柄的手剧烈颤抖，瞳孔猛地收缩：“你说什麽？”

“他早就知道你的假死安排……”沈箬清笑得愈发癫狂，眼泪都流了出来，“是我告诉的他！哈哈哈哈哈……”

“可他还是死了，拿着你母亲的旧物——那根他贴身带了这麽多年的簪子自裁，你知道为什麽吗苏景？”沈箬清的声音尖锐刺耳，盯着苏景的眼神像淬了毒，“因为他对你已经失望至极！他宁愿死，也不愿再受你的摆布！苏景，你说你所谓的情爱，可不可笑？”

“你胡说！！”苏景疯狂地挣扎，想要挣脱霍俨的束缚，“阿燃不会的！他信我！他说过会陪我一直走下去的……”

“陛下！冷静点！”霍俨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他，额头上青筋暴起。

苏景的挣扎渐渐无力，佩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後退几步，眼神空洞得吓人，嘴里反复喃喃：“他宁愿死……也不愿再信我……”

最後，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地牢，龙袍在昏暗的通道里划出凌乱的弧度，只留下满室冰冷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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