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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止戈与凝视（第1页）

时间，仿佛在林玄身躯坠落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他像一片失去所有依托的枯叶，沉重地、笔直地向着下方那片被冰霜与焦土覆盖的狼藉大地落去。眉心处，那一点被冰魄神光余威点中的地方，覆盖着一层幽蓝色的冰晶，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向他全身蔓延，所过之处，血肉冻结，生机湮灭。他周身的灵力波动已然微不可察，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连意识都仿佛沉入了无尽的冰海深处。

“林玄——！”

苏晚晴的悲呼撕心裂肺，她不顾自身肩头那道依旧散着寒气的伤口，不顾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如同一只扑火的飞蛾，爆出前所未有的度，冲向林玄坠落的方向。

在她身后，是铁柱、青璇等人目眦欲裂的面容，是他们拖着伤残之躯，试图向前冲来，却又被那残留的恐怖威压震慑得步履维艰的绝望身影。

结束了。

萧冰儿悬浮于空，冰冷的眼眸注视着那坠落的身影，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冰魄神光之下，金丹修士亦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更何况一个本就重伤垂死、刚刚踏入金丹门槛的异数。她胜了，以绝对的力量，扞卫了天道的威严，铲除了潜在的祸患。

接下来，只需要再补上一记寻常的玄冰剑气，便能将那具正在冻结的躯壳彻底粉碎，让这“邪魔”存在的最后痕迹也消失于天地间。然后，清理掉那些被蛊惑的凡人，抹平这片不该存在的“绿洲”，一切便能重归“正轨”。

她玉指微抬，一丝冰寒的剑气已然在指尖凝聚。这是最理所当然的步骤，是斩草除根，是除恶务尽。

然而，她的手指，却迟迟没有点出。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紧紧追随着那道不顾一切冲向林玄的窈窕身影——苏晚晴。

她看到苏晚晴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决绝的姿态，在空中勉强接住了林玄下坠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一同踉跄倒地，苏晚晴用自己的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出一声闷哼，却死死将林玄护在怀中。

紧接着，令萧冰儿瞳孔微缩的一幕生了。

苏晚晴甚至来不及查看自己的伤势，便挣扎着坐起，将林玄紧紧抱在怀里。她双手迅按在林玄心口和眉心那幽蓝冰晶处，体内那原本已近乎枯竭的灵族之力，竟如同回光返照般，再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再是柔和的治愈灵光，而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纯粹、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的翠绿色光辉！那光辉带着一种古老而神圣的气息，不顾一切地涌入林玄冰封的体内，试图驱散那连灵魂都能冻结的冰魄神光余威！

“醒来！林玄！醒来啊！”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执拗，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林玄的名字，灵族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透明，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鲜血，那是生命力过度透支的征兆！

她看着重伤坠地的林玄被苏晚晴拼命接住、以生命灵力救治；

萧冰儿指尖凝聚的那丝剑气，悄然消散了。她怔怔地看着下方。

她看到，那些原本被威压震慑、几乎无法动弹的凡人遗民，在看到苏晚晴接住林玄并开始拼命救治后，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勇气。

铁柱怒吼一声，拖着那条被冰冻的伤腿，一瘸一拐却又无比坚定地冲了过来，用自己魁梧的身躯，挡在了苏晚晴和林玄的前方，面对着空中依旧强大的萧冰儿，他眼中没有胜利者的耀武扬威，只有野兽护崽般的凶狠与决绝！

青璇咬着牙，也冲了过来，与其他几名还能动的遗民一起，手挽着手，在林玄和苏晚晴周围，组成了一道稀稀拉拉、却无比坚定的人墙！他们修为低微，伤痕累累，此刻却挺直了脊梁，仰着头，用沉默而愤怒的目光，迎接着萧冰儿的凝视！

看着那些凡人遗民虽然恐惧，却仍试图挡在林玄身前；

没有哀求，没有哭喊，只有一种近乎原始的、与生俱来的守护意志。他们用行动无声地宣告：要想伤害那两人，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萧冰儿的心，被这无声的一幕狠狠撞击了一下。这些蝼蚁…为何…

她的目光，终于难以控制地，再次投向了脚下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

冰魄神光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极致的寒意依旧弥漫。大片土地被厚厚的、坚硬的玄冰覆盖，许多残存的植物化为了晶莹的冰雕，保持着最后一刻挣扎的姿态。

死寂，似乎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

但是…

她的神识，她那经过玄冰宫秘法淬炼、对冰系能量感知无比敏锐的神识，却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却又无比顽强的“异样”。

在那厚厚的、看似永恒不化的冰层之下，在那被绝对寒意反复侵蚀的土壤深处，竟然…还有一丝丝微弱的生机在艰难地流转！那是残存的吸魔草根系，在汲取着地底深处微薄的水分和养分；那是净心莲深埋的莲藕，仍在散着微不可察的宁静波动；甚至有一些刚刚破土、尚未被完全冻死的嫩芽，在冰层的压迫下，依旧固执地维持着最后一点生命的火种！

尤其是那几株位于绿洲最核心、被苏晚晴重点保护过的净心莲，即便莲叶尽碎，花瓣零落，但那深埋淤泥中的莲藕，竟然依旧保持着活性，隐隐与苏晚晴散出的灵族生命之力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看着脚下被冰封却又在冰层下隐隐透出绿意的土地……

这生机，如此微弱，如此卑微，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扼杀。但它偏偏存在着，在这代表着“终结”的冰魄神光肆虐之后，依旧顽强地存在着！

就像下方那些挡在林玄身前的凡人，就像那个不惜耗尽生命也要救治林玄的女子……

萧冰儿本可乘胜追击，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她抬起的玉手，彻底垂落。周身那凌厉无匹的杀意与寒气，如同潮水般退去。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冰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信念崩塌后的茫然，是一种认知被颠覆后的无措，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对于这种卑微却顽强生机的……一丝悸动。

她赢了力量，却仿佛输掉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

裂谷之中，只剩下苏晚晴带着哭腔的呼唤，灵族之力燃烧时出的细微嗡鸣，以及那一片死寂冰原下，微弱却执拗的生之律动。

胜利的果实，在此刻，显得如此苦涩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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