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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与电话那头的夏珊梅贫嘴,无意中扫见打湿的裤腿溅到了泥点。
有些细节就是不瞧见还好,眼睛看到了就觉得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比如手指上的倒刺,比如无意中划破的伤口,又比如眼下湿漉漉脏兮兮贴着小腿的校裤。
越看越觉得碍眼。
夏伶扶了扶耳机,用一侧肩夹住伞柄,蹲下身打算把弄脏的裤腿挽起。
伞面挡住了车来的方向。视线盲区里,一辆失控的渣土车摇摇摆摆,正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夏伶的注意力在裤腿上,并没发现周围的异样。
急刹车声渐近。
“呲啦呲啦——”
尖锐的摩擦声中,有人在惊恐大叫:“危险,快跑!”
夏伶扯下一侧耳机循声擡头,还未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道一下撞开。
她整个人都被扑飞了出去。
耳边风声急促。
瞬息间,渣土车失衡重重砸向地面,粗糙铁片与沥青混凝土刮擦出细流一样的电光。
剧烈撞击下,整个路段都像是被带起了浪纹。
夏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护在身下,後脑勺磕在了对方的掌心里。
她的伞被吸进车轮底下,伞骨遭碾,破碎成渣。
不敢想象,如果她方才没被撞开,她现在得碎成什麽样。
地面震颤,她的後背生疼。顾不上哼一声,她的一双眼紧张盯着车身滑行而来的方向。呼吸骤停。
惯性作用,渣土车还没完全停下。
车头堪堪避开,车尾正朝他们摔倒的方向直直甩来。
*
车尾中断被路边的两颗石球卡住。
“哐啷啷——”车尾又挣扎拖行了一段,在距离他们约一掌宽的地方终于停了下来。
震得耳麻。
她那时年岁小,没亲历过这样的惊险场面。劫後馀生,她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只怔怔地看着咫尺之距的渣土车,浑身发抖,因惊恐吓出的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
把她从危险地段撞开的少年像是察觉到了她害怕的情绪,伸手将她从地上拉坐起,安抚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的衣袖磨破了,胳膊肘在淌血。血珠从他的手肘位置一路滑行到他的手背,她看见了他右手手背上的红痣。
就是那只被地面摩擦的血淋淋的右手,刚刚垫住了她的後脑勺,让她不至于摔得太惨。
她看着他受伤严重的手,就好似自己的手也受了同样严重的伤,共情力让她感觉心口闷闷的,一阵阵刺痛。
她张了张发颤的嘴唇,想道谢,又想问他疼不疼。话还没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对方像是浑然不觉自己受了伤,见她掉泪,动作轻柔地抚开她面上的乱发,伏低身体担忧看她。
他戴着黑色口罩,同色鸭舌帽。看不清具体相貌,唯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在暗夜暧昧的光影下格外吸睛。
“还好吗?”他问。
她屏息看着他的眼睛,耳边忽然嗡声一片,心跳在疯狂加速。
再多的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天的空气湿哒哒的,每每忆起那个惊险时刻,她仍感觉自己能嗅到那天雨中的潮气,呼进鼻腔的潮气一点点侵袭她的大脑和器脏,就连脾肺肾都好似被水汽浸透了。
她把面对那位陌生少年时出现的异常心跳反应定义为“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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