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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腌笃鲜(一)
苏禾进来的时候,正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言成蹊悄悄打了个手势,杜三娘立刻知情识趣地带着人起身告辞。
等属下一走,言成蹊便彻底没了顾忌,他倚靠在苏禾塞给他的颈枕上,捧着苏禾新煮的青提茉莉花茶,还要拉着苏禾不让她起身。
即便什麽都不做,就只是捏一捏她的手指,勾一勾她衣袖上的纹路,都显得暧昧缱绻。
像只慵懒的大猫儿一般,贴着他熟悉的气息打盹。
单独相处的时候,苏禾一向是惯着他的各种小动作,她探身去看言成蹊受伤的手臂,擡眼便看见被他放在一旁的帕子。
浅青色的布面半旧不新,角落里绣着两朵粉色的出水芙蕖,苏禾看着眼熟,再仔细一瞧,这不正是自己好几个月前丢了的那方帕子吗?
她拾起来用手指轻抚,这帕子用了一年多了,料子都洗得有些发白,摸上去薄得很。
如今沾了血迹,早已褪色的荷花,都染成了鲜艳的胭脂色。
“你是什麽时候拿走的?”
苏禾低着头,小声问道。
言成蹊原本正靠在她肩头,百无聊赖地描摹她袖口处的襽边,闻言也不否认,就着苏禾的手点了点帕子上头的花瓣。
“这个嘛,是你送给我的。”
苏禾鼓了鼓侧颊,垂眸去看他,言成蹊的睫毛很密,又长又黑,根根分明,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振动。
即便如此,也难以遮掩他眼下的乌青。
苏禾欲将帕子收起来,与言成蹊商量道:“这块旧了,又沾了血迹,我拿出去扔掉吧。”
言成蹊不肯,将帕子抽回来叠好了塞进衣襟里,一本正经地胡搅蛮缠。
“不成,送了我,就是我的了,我要留着。”
“那还要新的吗?”
苏禾故意逗他。
“要,新的也要。”
苏禾不禁莞尔,他倒是不客气,新的旧的,但凡出自苏禾之手,他都要据为己有。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言成蹊歪在苏禾肩膀上,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还擡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唯有两人单独在一处的时候,言成蹊才肯露出一星半点疲惫困倦的神情。
他很强大,同时,也很孤独。
像丛林里凶猛的大型野兽,生存的环境里危机四伏,暗藏的冷箭防不胜防,唯有时时警惕,架起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
而当他回到主人身边,又会主动摊开柔软的肚皮,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温暖乖巧。
一边悄悄地舔舐伤口,一边花样百出地撒娇黏人。
苏禾知道,言成蹊喜欢她宠着他,无条件地包容他的小心思。
苏禾也乐意在这些无伤大雅的方面,顺着他的意,让他踏踏实实地感受到,自己是在被人用心地爱着。
她摸了摸言成蹊的长发,他的头发很硬,即便散着睡上一夜,第二日起来照样乖顺地垂在身後。
不像苏禾的头发,细长柔软,若是一个不注意,第二日便怎麽费劲都梳不开了。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想吃些什麽?”
苏禾扶着他的後颈,慢慢让他躺下。
言成蹊拽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不说话,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她离开。
“不是困了吗,睡吧。”
苏禾哄他,“我给你做腌笃鲜,今儿新到了一些江南的春笋,做汤最是鲜嫩。”
言成蹊困的声音都有些哑了,还是坚持不肯放手。
“明天再做。”
苏禾吹熄了烛台,屋子里立时昏暗了下来,她靠坐在床头边,挡住了外头的霞光,在青石砖上投下一个温柔婉约的剪影。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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