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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本能之下心防决堤（第1页）

南海的潮汐，日复一日，洗涤着时光。

苏晓晓的心境，在理解与释然中，愈澄澈通透。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平静地对待所有关于孙悟空的记忆，如同看待一段被封存的、与自己再无瓜葛的古老卷轴。

然而，观音菩萨洞悉一切。她看到了门外行者那持续不断的、几乎将自身焚毁的悔恨与痛苦，也看到了门内女子那看似圆满、实则深处仍潜藏着一丝未熄火种的灵魂。

这一日，菩萨于莲台静坐，慧眼微睁，一道无声的意念拂过紫竹林的屏障。那隔绝了孙悟空许久、柔韧无比的无形界限，极其短暂地、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缝隙。

这并非允许他闯入，更像是一种……默许的试探。试探那深埋的余烬，是否真的已成死灰。

几乎是同时，一直跪在虚空、几乎与痛苦融为一体的孙悟空，猛地抬起了头！

他感受到了！

那层将他隔绝在外的、令他绝望的宁静，出现了一丝波动！虽然细微，却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的一线微光！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菩萨的仁慈，还是又一次考验。但他顾不上了！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渴望、悔恨、思念，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驱使着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波动的中心，踉跄地、几乎是爬行般地“挤”了进去！

他没有强闯，更像是被那屏障“吞吐”了一下，极其狼狈地跌入了紫竹林的外围边缘。

而此刻，苏晓晓正站在一丛苍劲的紫竹下，仰头看着竹叶间漏下的细碎阳光，心中一片宁和。她刚刚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深层冥想，感觉自身与这片天地的联系更加紧密。

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忍受着巨大痛苦的闷哼，以及物体倒地的沉重声响。

那声音……

苏晓晓浑身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即使沙哑变形，即使隔着数百年的遗忘与伤害，也早已如同烙印，刻在她的灵魂最深处！

她猛地转过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不远处，竹影斑驳的空地上，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不再是那个金光闪闪、不可一世的齐天大圣，也不是那个冰冷完美、毫无感情的行者。

而是一个……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存在。

他身上的锁子黄金甲沾满了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污渍，暗沉无光。凤翅紫金冠歪斜着，露出底下凌乱沾血的毛。他脸上毫无血色，唇边干涸着暗红的血迹，新的泪痕又混合着尘土蜿蜒而下。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额头，那枚金箍依旧在！但其上裂痕遍布，边缘甚至隐隐有血色渗出，仿佛随时会碎裂，而金箍下的皮肤，是一片被反复折磨后的青紫与肿胀。

他似乎在试图撑起身体，但手臂颤抖得厉害，最终只能无力地垂下，蜷缩着，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极其微弱的喘息和哽咽。那双曾经桀骜、曾经冰冷、此刻却只剩下无边痛苦与卑微哀求的金色眼瞳，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穿越了空间，牢牢地锁在她的脸上。

“晓……”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呼唤她的名字，却只出一个破碎的气音，更多的鲜血从唇角溢出。

轰——！！！

苏晓晓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那些日日夜夜构建起来的理性高墙，那些关于理解、释然、放下、自由的豁达心境，在这一刻，在他如此狼狈、如此脆弱、如此……真实的痛苦面前，如同被海啸冲击的沙堡，瞬间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理智在尖叫：他活该！这是他应得的！别忘了他是怎么伤你的！保持你的平静！转身离开！

但她的身体，她的本能，却比她的思维快了无数倍！

在她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不受控制地迈了出去！一步，两步，由走到跑！

裙摆拂过沾露的竹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声。

她冲到他面前，几乎是踉跄着跪倒在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他满身的伤痕和那脆弱的气息前，颤抖着悬在了半空。

“你……你怎么……”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哭腔，看着他那副惨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什么释然，什么放下，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心疼与……恐惧（害怕他真的会就此碎裂）。

孙悟空看着她冲过来，看着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震惊、慌乱与……心疼（他捕捉到了！），那几乎熄灭的金色眼瞳里，猛地爆出一点微弱却炽热的光亮！

他努力抬起颤抖的手，想要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声音破碎不堪，却用尽力气，一字一顿，带着血泪的忏悔：

“晓晓……对……不起……俺……错了……真……的……错……了……”

“别……赶俺……走……求……你……”

看着他那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感受着他生命气息的微弱，苏晓晓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她悬在半空的手，终于落下，极其轻柔地、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拂上了他滚烫的、布满泪痕与血污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灼热温度和清晰的骨骼轮廓，让她确认，这不是幻象，不是梦。

是他。

是那个让她爱过、恨过、怨过，最终以为已经放下的……孙悟空。

而他，并非只是在原地等待救赎。

他正拖着濒临崩溃的身心，努力地、艰难地、朝着她的方向，爬了过来。

爱啊，就是这样复杂又迷人的东西。

即使你理性上告诉自己一千遍不爱了，放下了，自由了。

可你的本能，你的心跳，你的眼泪，终究还是比你的大脑，先一步认出了他，先一步……投降。

本能之下，心防决堤。所有理性的建设，在真实的伤痛与卑微的靠近面前，不堪一击。她跪倒在他面前，指尖颤抖，泪水奔流。这不是原谅，不是复合，这是更原始的东西——是爱在目睹所爱之人受苦时，无法抑制的、越一切算计的本能反应。火葬场的烈焰，终于灼烧到了彼此的灵魂深处，而那灰烬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共同承受的痛楚中，悄然生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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