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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谢。”如果一颗糖可以让她快乐,江还岸愿意每天都给她,至少在断壁残垣中的她,这一刻或许短暂的忘记了悲伤。
“你想看我的学校吗?”
“好啊。”
阿迈勒带着她穿过卖饼的小巷,到了一处两层的混泥土楼,浅蓝色的外墙,上面的窗户很小。
这是一所小学,低年级的孩子上午上课,高年级的孩子下午上课。阿迈勒带着她往後门走,莫约60平的房间里挤满了人,老式木制双人桌,生锈的铁架椅,黑板由黑漆刷成,粉笔磕磕绊绊的划在上面。
上课的孩子很认真,背挺得笔直,眼睛注视着黑板,像是能将那黑漆烧出一个洞。
“当——”
声音像一块铁砸在心脏,江还岸抖了一下,随後反应过来不是空袭。
“当——”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见一位大叔拿着废旧钢筋敲挂在走廊尽头的...废炮弹壳。
按下快门时,最後一下“当——”紧随其後。
教室里的笔直的背影开始晃动,有的起身,有的交谈,有的低下头接着思考问题。
有男孩看见江还岸举着的相机,也不怕生,径直凑过来,对新鲜玩意儿甚是好奇。
慢慢的,江还岸的相机前凑了一堆小孩,争先恐後的涌过来,肩膀贴着肩膀,笑容像溪水一样纯粹。
江还岸调整镜头,努力将所有人装进取景框,随後问他们:“你们以後想做什麽?”
“医生。”
“科学家。”
“和你一样。”
“老师。”
答案从他们嘴里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江还岸看见希望如雨後春笋般在这破败的教室生长。取景框里孩子们围成一个半圈,像是围住一簇任风雨肆虐也不熄灭的火。
“当——当——”
上课铃声响起,孩子们如潮水般退去,回到座位上时不忘转身对她笑。
江还岸转身,不远处的空地上,被炮火削去一半的椰枣树抽出了新芽,绿色的叶子闪着光,如同闪着希望。
都会好的。
回去的路上,阿迈勒牵住她的手,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问江还岸,“姐姐,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没有人会忍心拒绝。
得到肯定回答,阿迈勒牵着她蹦蹦跳跳起来,好像眼里再也看不见路旁倾倒的房屋,掩埋着的零碎布匹,和那染着血的沙砾。
江还岸歪头看她,这样就好了,希和地区的小孩不该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江还岸依旧保持着医院,口岸,难民营,学校的采访记录,以及每天中午在医院小门旁口是心非的说一句“不用”。
让人紧绷心弦的是,原先一天一到两次的单发空袭,到昨天已经有三次双发,医院收治的病人越来越多,援助的卡车却迟迟不见身影,希和城人民的心里像是被蒙了一层黑纱。
这天中午江还岸照常在医院旁边小门啃饼,坐着的。第三天她就发现原本的一张折叠椅出现了克隆体,脚尖在沙子上摩擦,思考两下,她就美美接受了。
祝轻舟每天开饭的点都很准,12:15分。
江还岸擡手看表,数个60秒,脚步声就一下一下传来,她做的第一件事永远是看她的铝制餐盘,今天是鸡腿,豆子,米饭。
十天没吃肉,说不想肯定是假的,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接受,一来人家医生消耗大,二来自己也和她不熟,顶多就称得上是“饭搭子”骨子里的教养和矜持让她只能说得出拒绝。
祝轻舟看着她手上永不缺席的馕,再看看已经贴心打开的折叠椅和旁边明明想要却克制的眼神,有点儿心软。
“吃吗?”一贯的开场白,祝轻舟夹了一块鸡腿肉伸过去。
“不用了,你吃吧。”江还岸看着那块肉,看两眼就好了,望梅止渴,幻想着自己的大饼是肉,也不会那麽难熬。
“吃吧,最後一天有鸡腿了。”祝轻舟把肉轻轻放在她平摊着的饼上。
“?”
“什麽意思?”江还岸望向她,原本紧绷的心弦被这句话一勾,开始猛烈振动。
“援助药品和食物的车原本三天前就该到了,却迟迟没消息,最後的鸡腿在这了,明天陪你啃饼。”祝轻舟在谈到药品时眼里蒙上了无奈,最後却还是故作轻松的调侃,没有必要让紧张的气氛继续发酵。
江还岸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说什麽都没有用。
盯着饼上的肉,犹豫半晌看向祝轻舟,“你夹回去吧,我现在好像有点食不知味,给我吃有点浪费。”
没有骗人,听到刚刚她的话,江还岸瞬间没了胃口,几天来的猜想成了真,脑子里闪过阿迈勒,闪过那些小孩,越闪越无力,让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祝轻舟看她因干燥起皮的嘴唇抿紧,看她眼里的无力与担忧,看她微微轻颤的睫毛,缓缓开口,“补充营养吧。”
祝轻舟低头将豆子送入嘴中,她也有点儿食不知味。
没有鸡腿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最近因弹片伤送来的病人越来越多,床位不够,血包不够,麻醉不够,连消炎药都成了奢侈。
祝轻舟闭了闭有些黯淡的眸子,专心吃饭,下午她还有很多手术。
江还岸将视线转向祝轻舟,又转向鸡腿,最後缓缓就着馕递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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