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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昭站在三步之外,手中捧着一只布包,缓缓打开——
两只残破的绣鞋并列而出。
一只边缘焦黑,似经火燎;另一只沾满泥土,绣线断裂,唯那并蒂莲纹依稀可辨。
“一只埋在西槐树下,母亲下葬那夜我亲眼所见你偷偷掩埋;另一只,昨夜在东厢铜炉中化为灰烬。”林晚昭的声音清冷如霜,“你说,你烧的,是旧物?还是你做母亲的资格?”
王氏脸色惨白,踉跄后退半步:“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林晚昭抬眸,目光如刃,“因为你每杀一人,亡魂便来找我。嫡母临死前抓着你的手腕问‘为何’,你答‘为了我儿’;小丫鬟坠井前听见你在窗外说‘药量不够’;就连那年大火,烧死的奶娘也在风里喊‘少爷没死,他还活着’……”
“闭嘴!”王氏尖叫,声音撕裂。
“你不配提她!”林晚昭逼近一步,眼中寒光乍现,“我母亲待你如妹,让你掌中馈、理家事,可你呢?为夺家业,毒杀主母,囚禁亲子,勾结外贼,甚至与山匪串通烧毁林家漕船,只为嫁祸朝廷贪腐!你以为人死如灯灭?可他们不肯闭嘴!他们在夜里唤我名字,在风里写你罪状——你焚得了遗物,烧不净冤魂!”
王氏剧烈喘息,嘴角抽搐,忽地笑了起来。
笑声由低转高,癫狂刺耳。
“我做母亲?”她盯着林晚昭,眼中竟泛出血丝,“我七岁被卖进林家为妾,十二岁给嫡母端茶递水,十五岁替她儿子挡灾,生下修文那日,她亲口说‘此子体弱,恐难久活’——转头就让稳婆灌药,叫我亲手掐断我儿哭声!我说不,她冷笑:‘你要名分,就得听话。’”
她猛地指向林晚昭:“你以为她仁慈?她才是最狠的那个!她许我做侧室,却让我儿子装病装死,一辈子不见天日,只为保她亲儿承业!我忍了二十年!可最后她竟要揭我与文柏私通,要将我母子逐出林府——她不死,我儿子就得永世埋在地底!”
风骤停。
林晚昭静静看着她,眼中无悲无怒,唯有一片寒潭般的清明。
她终于明白——王氏不是单纯的恶。
她是被这座府邸吞噬的女人,是礼教枷锁下扭曲的牺牲品。
可正因如此,她的罪,才更不可饶。
“所以你就杀了她?”林晚昭轻声问,“还牵连数十无辜?就为了一个本可光明正大争来的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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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张了张嘴,却不出声。
林晚昭不再看她,缓缓合上布包,将那双残破绣鞋抱于怀中。
她转身欲走,身后忽然传来嘶吼:“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听鬼说话的怪物!你以为你能审判我?你母亲都做不到!”
林晚昭脚步微顿。
没有回头。
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挥。林晚昭不为所动,抬手一挥。
风掠过她素白的衣袖,如刀裁云,静得连落叶都凝在半空。
下一瞬,脚步声自回廊尽头轰然响起——林福领着四名护院,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担架,自影壁后缓缓走出。
那布单下的人形瘦削如枯枝,却随着抬行的节奏微微起伏,昭示着一个早已被岁月掩埋的真相:他还活着。
王氏瞳孔骤缩,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廊柱。
她死死盯着那具担架,嘴唇颤抖,声音碎在风里:“你……你还活着?!不可能……十五年了……地窖里没水没粮,你怎么能……”
白布掀开一角。
林修文睁开眼。
苍白如纸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亮得骇人,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回人间的孤魂。
他喉间滚动,出嘶哑如磨砂般的低语:“娘……我看见你给嫡母喂药……你说‘心软的人,早就死了’……可你忘了……我也活着。”
一句话,如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庭院。
王氏浑身剧震,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仿佛血液逆流,冲上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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