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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事事能料中,从前想着先帝生身父母短寿薄命于朝堂是益事能少许多不必要的风波,可稳国祚。
如今看来,体弱则心狭,陛下为人亲子,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生身父母的狭隘,不致命却恼人,但国事之上哪里容得半分私情在里头。
“若老夫早能知晓,渝州城里还养着这样一位小郡主,来日会伴在大娘娘身侧,那老夫甘冒大不韪,保她登位。”
前朝都能有女君即位,本朝为何不能有,他虽是一把年纪却不是食古不化。
这话姜青野没法接,眼珠转过一圈,重新落回棋盘上,只是面上带了笑,心情不错的模样。
他喜欢听旁人夸赞悬黎,尤其这人是他敬重的老师。
日光将御街的青石板路晒得温热时,一辆未挂任何仪仗的乌篷马车,从皇城侧门缓缓驶出,车帘低垂,只隐约可见车内端坐一人,正是被大相公提及的陛下。
他未穿龙袍,还是昨日那一身月白常服,身边照旧只有那一个贴身内侍高德宝,轻车简从,直奔朱雀街三枚堂。
三枚堂朱门紧闭,门庭冷落。
自大相公吕宿因言被殿前司送回府中修养,府前便一改往的车水马龙。
陛下瞧着那笔法苍劲的匾额,板着脸感怀,他以为他能借着乱局卸了大相公的权,可这两日的事轮番压下来,萧悬黎的话也沉甸甸地缀在心头,加之今晨收到的渭宁奏报,他思来想去,竟只有大相公一人能与之商议。
这一记耳光,不疼却响亮地扇回自己脸上了。
高德宝上前轻叩门环,片刻後,身着素色衣袍的正伯开门亲迎,见是陛下亲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躬身行礼:“恭迎陛下,老爷陛下驾临,未及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免礼,”陛下擡手,冷淡道:“带路吧,朕常服前来,便是不想兴师动衆。”
正伯脚步加快,领着陛下往正院去,临近正堂,脚步声骤然加重,仿佛是踩到了什麽脏东西,又像是在给什麽提醒,叫人注意避让。
正伯领着陛下入正堂时,大相公才搁了笔,擡眼见是陛下,赶忙上前,没有任何异色,如往常一样恭敬地陛下行礼。
这让陛下心里的别扭少了许多,他也竭力如平常道:“朕今日前来,非为私事,而是渭宁叛乱愈演愈烈,流民愈重,朝中民间亦有杂声,朕心难安,特来听大相公一言。”
大相公神色不变,像是往常在垂拱殿为陛下排忧解难时一般,并无寒暄客套,行礼後直接引着陛下步入书房,案上摊着一幅旧舆图,显然吕宿虽被禁足,仍心系国事。
陛下指着舆图上渭宁的位置,沉声道:“兴庆府起了兵戈枪炮之声,柘波虽气焰嚣张,太傅主张暂缓出兵,先安抚流民;兵部则力主即刻派大军镇压。大相公以为何如?”
吕宿凝视舆图片刻,直言道:“陛下,二者不可偏废。只镇压,流民无生路,叛乱恐难根除;只安抚,叛匪未除,乱源仍在。臣以为当分三步走。”
他伸出手指,逐一分析给陛下听:“如今北境正休养生息,但契丹此刻马肥兵壮,不可不防,北境军中能抽调的兵力不可多于一万,且必须由北境成将军统领驰援渭宁。
命临近的知州赖志忠,即刻征用闲置驿馆丶庙宇,开设流民安置营,由户部拨款,每日供应粥食,先解流民燃眉之急。
三则,可从流民中招募青壮,一部分编入辅军,协助正规军运送粮草丶修筑工事;另一部分则由工部统筹,参与修建当地水利丶开垦荒田。如此既能解决流民温饱,又能为战後恢复生産蓄力,断了叛匪的兵源。
陛下闻言,眉头舒展,指尖在舆图上轻轻敲击:“大相公所言,正合朕意。只是……此前禁足于你,是朕……”
“陛下不必介怀,”吕宿打断道,“臣身为宰辅,知无不言,本是职责所在。如今四境不稳百姓不安,臣只愿陛下能安百姓丶定天下,个人得失,不足挂齿。”
陛下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几日多处叫他灰心力疲,竟是在大相公处得了个立可施行的法子,陛下的疲倦被扫走一半,他有些等不及,起身道:“好!朕回宫後,即刻拟旨部署,委屈大相公再等些时日。”
吕宿躬身送驾,直至乌篷马车消失在巷口,他才直起身,望着皇城方向,轻轻舒了口气。
阳光毫不吝惜地洒在三枚堂前,照亮了三枚堂的匾。
正伯过来扶大相公回去,却被大相公制止,“安生日子过不了几日了,我自己转转,你去盯着厨下多煮些肉,只怕姜郎君还得再返回来用饭。”
大相公语带嫌弃却露出了少见的笑容,姜平钊可真是会教养郎君。
不知他若是把姜青野收入门下,朝廷内外会是什麽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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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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