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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第2页）

他这才扔开水瓢，任由冰冷的水珠从发梢滴落，面无表情地吩咐：“更衣。”

换上一身干燥的寝衣，他重新躺回榻上，拉好锦被，闭上眼睛，仿佛从未起身过。

他静静地躺着，等待着体温再次慢慢升高，也等待着姐姐回来。

小厮见少爷复又睡下不免愁眉苦脸，想劝又不敢，却也只得将房间收拾好後才离开。

却说小黛玉乘着马车赶到贡院外时，那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挤满了前来迎接考生的家人仆役，喧嚣鼎沸。

黛玉出声让车夫将马车停在稍远处，自己则微微掀开轿窗的纱帘，好奇地向外张望。

正巧，一辆装饰得极为华美精致的马车从眼前缓缓驶过，车窗的锦帘也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掀开，似乎车主人也在打量着外面的热闹。

两道目光，隔着一小段距离和喧嚣的人群，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那车内是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子，虽看不清全貌，但露出的那双桃花眼，眼尾轻挑如秋水寒星，顾盼间流光溢彩，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魅惑。

仅仅一眼，小黛玉便觉得心头微跳，被那目光攫住了片刻。

那女子亦同样微怔，随即像是确认什麽似的後慌忙落下了帘子，帘子一落，隔绝内外。

只留二人身上的香气在空中翻卷，分别落入各自的轿中。

小黛玉却还怔怔地望着那辆远去的华丽马车，心中惊叹，当真是好美的人儿。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那风姿，已绝非寻常。

一旁的雪雁自然也看到了那辆车，并听到了周围人群中传来的窃窃私语。说那车里坐的乃是扬州城丶乃至整个王朝都极负盛名的夕雾姑娘，正要去踏青。

还是什麽凝香院一直以来的清倌人，花魁头牌。

雪雁生怕这等风尘女子污了自家小姐清听，连忙低声岔开话题：“小姐，看那边，好像有人出来了！”

不过片刻，贡院那沉重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完成九天煎熬的考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神情各异地从里面走出来。

有的意气风发与考场好友谈论试题，有的萎靡不振方出考场便昏倒在地被捕快擡走，有的则迫不及待与家人相聚。

黛玉没有听到雪雁的说话声，依旧在回味方才那惊鸿一瞥的美貌，总觉得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忽闻极轻的笑语，带着熟悉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自轿窗外传来，离得极近，仿佛说话人就贴在纱帘之外：

“在想什麽呢？”

黛玉猛地回神，方才惊觉，不知何时，那道修长挺拔的影子已然悄无声息地映在了纱窗上，离自己不过半尺之遥。

即便隔着纱帘，只看那模糊的轮廓和身姿，她便立刻认了出来。

“哥哥。”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了几分，无比雀跃。

窗外的人影朦胧，声音透过纱帘传来，低沉却无比柔和，如同无声洒下的月色：“嗯，不是同你说今日风冷，不必来接，怎麽还是来了？”

黛玉支起下颌，望着窗外那模糊的剪影，语气娇嗔：“哥哥既知妹妹冷，那哥哥考完了，还不快进来替妹妹暖暖手？还一直站在外面，是何道理呀？”

纱窗上的影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传来压抑着的轻咳，随即是低低的笑声：“哥哥方才从考场出来，身上脏得很。”

黛玉侧了侧小脑袋，将脸颊轻轻倚在冰凉的轿壁上，声音软糯：“哥哥岂不知我又不在意这些，哥哥快进来嘛。”

窗外的栾序似乎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尖隔着纱帘，极轻地碰了碰轿壁，语调微扬：“是，我的妹妹最是聪慧大方，只是我…”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只是转而对外面驾车的车夫和雪雁吩咐道：“起轿吧，先回府去，风越来越紧了，别让小姐着了凉。”

马车缓缓啓动，将那贡院外的喧嚣与热闹渐渐抛在身後。

小黛玉见哥哥果真不肯进来，不免悄悄掀开帘子，九天未见，不知哥哥是不是瘦了。

可还未等他掀开轿子，却有一只修长的手压住帘纱。

“此地人多。”

有冷冽的松木香随着哥哥的指尖传入车内，黛玉这才乖乖坐回座位，不免腹诽，哪里脏了她的哥哥是最爱干净的，定是提前交卷後至临江楼沐浴後才来寻她。

纱窗外，那道驾马前行的修长身影，伴随着马车哒哒走着，无声地守护着他的妹妹，一同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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