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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在指尖流淌的墨痕中,悄然滑过了一年。林曦棠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长成了一个能摇摇晃晃自己走路的小小女童。那双乌黑的眼睛依旧沉静,却比婴儿时期多了几分灵动的光彩。
西跨院的日子,因着王氏那“默许”的态度和按份例供应的纸墨,比最初宽裕平静了许多。春桃和翠儿脸上的愁云散了大半,伺候得更加精心。
林曦棠依旧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她不再满足于只在矮榻上“涂鸦”,小小的身影开始在房间里探索。
她尤其喜欢靠近那张宽大的书案。每当春桃或翠儿在旁做事,她便扶着桌腿,踮着脚尖,努力地伸着小手,想去够案上的东西。笔架上的毛笔,砚台里的墨锭,叠放的宣纸,甚至那个白瓷笔洗,都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姑娘,这可不能玩,摔了可了不得。”翠儿每次看到她这样,都紧张地把她抱开。
“是啊,等姑娘再大些,能站稳了,咱们再玩笔。”春桃也哄着。
林曦棠也不哭闹,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们,又看看书案,小脸上带着点小小的固执。
这天,春桃在整理林曦棠的小衣箱,翠儿在廊下晾晒刚洗好的尿布。林曦棠扶着墙,慢慢挪到书案旁。她扶着桌腿站稳,仰着小脑袋看了一会儿。
目光最终落在那方端砚上。砚台边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墨垢,黑黢黢的。
她伸出小手,努力踮脚,小手指终于够到了砚台的边缘。指尖用力,抠下了一小块硬邦邦的墨垢碎屑。
就在这时,翠儿晾完尿布走了进来:“姑娘,你在做什……”话没说完,她就愣住了。
只见林曦棠背对着她,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虽然扶着桌腿),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地面。她那只沾了墨垢碎屑的小手,正按在光洁的青砖地上,缓缓地移动着。
翠儿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绕过去一看,心脏差点跳出来。
青灰色的砖地上,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却连贯清晰的墨痕!那痕迹比在纸上画的更粗,也更实。
林曦棠的小手指用力按着地面,努力控制着方向,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略带曲折的竖线。然后,她在竖线的旁边,又画了一条稍短些、几乎平行的线。
这……这分明是竹子!
虽然只有两根光秃秃的竹竿,没有枝叶,线条也歪扭得像被风吹弯了腰,但那向上生长的姿态,那竹节般微小的顿挫感(其实是她手指用力不均匀留下的痕迹???),却像极了庭院角落里那几竿瘦竹的轮廓!
“春桃姐!快来!快来看!”翠儿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
春桃闻声冲进来,看到地上的“墨竹”,再看看扶着桌腿、小脸绷得紧紧、指尖还沾着墨、正专注“作画”的林曦棠,眼睛瞬间就湿润了。
“我的天爷……姑娘……姑娘会在地上画竹子了!”春桃捂着嘴,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不敢打扰,只是和翠儿一起,屏息凝神地看着。
林曦棠画完两根“竹竿”,似乎意犹未尽。她又在两根竹竿的中间偏上的位置,歪歪扭扭地画了一条短短的横线,像一根小小的横枝。然后,她尝试着在横枝的末端点了一个小小的墨点——一片叶子。
画完这一点,她似乎耗尽了力气和专注,小手一松,扶着桌腿喘了口气,小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亮亮的,看着地上那幅由两根歪扭的竹竿、一根短横枝和一片小墨点组成的“墨竹图”。
“姑娘真棒!画得真好!”春桃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林曦棠抱起来,在她沾着墨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咱们姑娘是天生的小画师!”
翠儿则赶紧拿来湿布巾,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画”,先给林曦棠擦手擦脸,又看着地上的墨痕,心疼又自豪:“哎呀,这地……可怎么好?不过画得真好!就是可惜了……”
林曦棠靠在春桃怀里,看着地上那稚嫩得可笑的“墨竹”,又看看窗外庭院里真实的翠竹,小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差距太大了。
手指的力量还是不够,控制也不够精细。而且,在地上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的小手,指向了书案上那叠厚厚的宣纸。
春桃这次没有立刻抱她过去拿笔,而是抱着她走到书案边,指着那支兼毫笔,柔声说:“姑娘想用这个画,对不对?咱们再等等,等姑娘的小手更有力气了,能稳稳地抓住它了,咱们就用笔画在纸上,画更漂亮的竹子,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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