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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丹青界1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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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周娘子将调色碟和清水推到她面前。

林曦棠学着周娘子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用银勺取石绿，又加了一点点藤黄，用细小的笔尖蘸了清水，在另一个白瓷碟中轻轻研磨、调和。她专注地盯着颜色的变化，一点点加水，一点点搅拌，感受着两种粉末在水的作用下如何交融、蜕变。当那抹如同初春柳芽般鲜嫩欲滴的汁绿在她手下诞生时，她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成了！”她开心地举起小碟子给周娘子看。

“很好！”周娘子赞许地点头，“这汁绿调得恰到好处，生机盎然。来，试试用这颜色，在你方才那幅未完成的雨雾背景上，点几丛雨后的新草。”

林曦棠兴奋地拿起一支干净的小笔，蘸饱了亲手调出的汁绿，在她之前渲染的淡墨背景一角，轻轻点染。湿润的绿色在朦胧的灰墨背景上晕开，如同雨洗过的土地上，悄然钻出的点点新绿，瞬间为画面注入了蓬勃的生气。色彩与水墨的碰撞，产生了奇妙的效果。

正当林曦棠沉浸在调色与点染的新奇体验中时，丹青小筑门口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个带着明显不悦的清脆声音响起：“哼！我说这院子里怎么静悄悄的，原来都躲在这里玩泥巴呢？”

林曦棠和周娘子同时抬头。只见林曦瑶一身鹅黄衫子，俏生生地立在门口，手里捏着一方素帕，下巴微扬，脸上带着惯常的、混合着挑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的神情。她身后跟着贴身丫鬟，主仆二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曦棠的画案上——尤其是那摊开的颜料碟和未干的《蚁趣图》上。

林曦瑶的目光先是扫过那些珍贵的矿物颜料，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落在《蚁趣图》上，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这是什么？黑乎乎的一团……虫子？”

她走近几步，带着世家小姐惯有的矜持和一丝嫌弃，“画些花鸟鱼虫也就罢了，画这地上爬的腌臜东西，也不嫌脏了笔墨！真是……没规矩！”

她嘴上虽刻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画中蚂蚁那股生动的“蛮劲儿”吸引，多停留了几秒。尤其是那只拖拽重物的蚂蚁，那份小小的执着，竟让她心底莫名触动了一下。

但这感觉让她更不自在，仿佛被庶妹这“歪门邪道”的画法窥见了什么，于是语气更冲了几分：“周娘子，你便由着她胡闹？画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平白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

周娘子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二小姐安好。绘画之道，贵在师法自然，体察万物之妙。三小姐观察入微，以笔墨捕捉蚁群生趣，亦是写生一途，于领悟物态神韵颇有助益。”

“助益？”林曦瑶轻哼一声，目光终于转向林曦棠正在点染的那幅雨雾新草图，那抹鲜嫩的汁绿在灰墨背景中异常醒目。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庶妹调出的绿色，竟如此鲜活？她下意识地想走近细看，脚步挪动间，宽大的袖摆却不小心带倒了画案边缘一个盛着少量赭石粉末的小瓷碟！

“哎呀！”林曦瑶惊呼一声。

瓷碟“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砖地上，幸而未碎，但里面赭色的粉末却泼洒出来一小半，在光洁的地面上染开一小片刺目的红褐色。

林曦瑶看着地上的狼藉，又看看自己袖口沾染的一点赭色粉末，脸上瞬间涨红，羞恼交加。她最爱干净，这意外让她觉得无比难堪，尤其是在这庶妹面前！她僵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先斥责谁。

丹青小筑内霎时一片寂静。春桃和翠儿都吓得屏住了呼吸。

林曦棠看了看地上散落的赭石粉，又看了看嫡姐那窘迫又强撑着傲气的模样，心中并无恼怒，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放下笔，动作自然地拿起案上一块干净的湿布，走到林曦瑶面前，仰起小脸，声音清脆平静：“二姐，给，擦擦手吧。地上我来收拾就好。”说着，又转头对春桃道，“春桃姐姐，麻烦拿扫帚来。”

她的反应太过自然流畅，没有惊慌，没有委屈，更没有指责，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份出年龄的镇定和……体谅？让林曦瑶准备好的所有刻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林曦瑶看着递到眼前的湿布，又看看庶妹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面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丝孩童般的坦然。她咬了咬唇，一把夺过湿布，胡乱擦了擦袖口，那点赭色却晕开得更明显了。她气恼地将湿布丢还给林曦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丢下一句：“谁要你假好心！”便提着裙摆，带着一脸羞愤的丫鬟，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丹青小筑，背影颇有些狼狈逃窜的意味。

直到脚步声远去，春桃才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二小姐脾气还是这么大。”

林曦棠却看着嫡姐消失的回廊，小脸上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轻声嘀咕了一句：“其实……二姐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她弯腰，接过春桃递来的小扫帚，开始仔细清扫地上的赭石粉末。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小小的身影上，也照在地上那几滴被忽略的、鲜嫩欲滴的汁绿上，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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