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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第1页)

药刚碾好,就撞见了梁清婉的侍女云岫。

巧的是,云岫手里捧着的药包鼓鼓囊囊,飘出当归与菟丝子的暖香——梁清婉正急着配坐胎药,想生个龙种傍身。

两家侍女本就不对付,主子们在行宫争宠,底下人也憋着股劲儿。吕莺儿的侍女小满眼尖,瞥见云岫药包上的“坐胎”二字,当即尖着嗓子笑:“哟,某些人家的野鸡,还真当自己能孵出凤凰蛋?”

这话原是梁清婉私下嘲讽吕莺儿的,此刻被原封不动扔回来,正戳在云岫肺管子上。她攥着药包的手指泛白,指甲掐进掌心:“总比某些连蛋都不敢孵的强!自家主子不争气,倒有脸笑话旁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药包吵到主子,不知怎的就把上京那桩秘闻抖了出来。小满的大嗓门穿透药间的水汽,把“先皇换子”“滴血不融”喊得行宫后厨人人皆知,惊得檐下冰棱都簌簌往下掉。

漏刻爬过三更,行宫的寒意浸得人骨头缝都疼。没有雪,偏是这无雪的冬夜最磨人,湿冷的风卷着松涛呜咽,顺着窗缝往殿里钻,刮得糊窗的绵纸像濒死的蝶翼,一下下拍打着窗棂,倒像是谁在暗处抽噎。

段怀临的寝殿门虚掩着,里头只点了盏油灯,昏黄的光团缩在榻边,连案上的酒盏都照不全。炭盆里的红烬早被湿冷浸得只剩点余温,偶尔迸出的火星刚冒头,就被四周的寒气掐灭了。

梁清婉立在廊下,拢了拢身上石榴红的蹙金斗篷。斗篷上的金线绣着缠枝莲,在惨淡的月光里跳着细碎的光,像簇不甘蛰伏的火。

她指尖触到领口暖玉时,才觉出自己指尖冰得像块玉。深吸一口气,那口寒气呛得肺腑都疼,却也定了定神。抬手叩门的瞬间,腕间金钏轻响,与她间那支点翠嵌珠凤簪相和——那凤簪原是中宫皇后的规制,她偷偷着人做了却不敢戴,今日偏寻出来,斜斜插在绾得一丝不苟的髻上,凤凰展翅的弧度张扬,尾羽上的东珠随动作轻晃,在廊下惨淡的月光里漾出细碎冷光。

“咚、咚、咚。”

殿内伏案的人影动了动。梁清婉透过门缝往里瞧,段怀临伏在案上,龙袍上的金线被酒渍泡得暗,像条失了势的困龙。案上的酒盏东倒西歪,剩酒顺着桌沿往下淌,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痕。他许是醉狠了,喉间溢出的气音黏糊糊的,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困兽。

风又紧了紧,吹得她鬓边碎贴在颊上,冰凉一片。梁清婉抿了抿唇,推门时故意让斗篷下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轻响。

“谁?”榻上的人终于哼了声,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她立在门内阴影里,斗篷滑落肩头,露出里头月白绫袄。领口袖沿的缠枝莲是用赤金缕线绣的,在昏光里流转着暖融融的光泽,偏生衬得她脸庞愈莹白,眼尾描的胭脂在昏光里洇开,像两瓣被寒风吹得红的梅。

间凤簪随着她垂眸的动作微颤,凤凰眼珠上的碧玺石,正对着榻上醉眼朦胧的人。

“臣妾梁氏,来给君上暖酒。”她甚少这般规矩,声音柔得像浸了蜜,偏那尾音勾着点不甘雌伏的韧,似寒夜里冻得硬的梅枝,看着纤弱,枝桠里却藏着不肯认输的风雪。

第1o6章

梁清婉生就一身傲骨艳骨,容色倾国,位份尊崇。上有太后姑母垂爱荫庇,自豆蔻年华便认定,这世间唯有九重宫阙之上的真龙天子,方堪匹配她无双的容色与煊赫门庭。

此念本无差池,奈何她所遇竟是“假龙”。那龙椅上的人,性情阴鸷多疑,心中更藏着位娇怯怯的青梅。他又是个半路被推上的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终日里只知莺声燕语,半分正事不沾,活脱脱便是她那不成器的二哥再世。

然则,帝王仅此一人。她只得咽下满心不甘,强忍着委屈,做了这看似尊贵的贵妃,终究屈居人下。好容易熬死了先皇后,未料又冒出来个乡野出身的谢令仪。她憋足了劲欲与这新后一较高下,对方却似一尊泥菩萨,任她软硬兼施,始终波澜不惊,倒叫她一拳打在棉花上。

深宫寂寥,白日里她便瞧着那些低阶嫔妃如雀鸟般在她跟前争奇斗艳、掐尖要强,权作消遣。漫漫长夜,帝王厌她妖娆过甚,鲜少踏足。她便睁着一双空洞的美目,直熬到东方既白。有时寂寞噬心,她也痴想,若有个粉团儿似的孩儿承欢膝下,日子或可打。可姑母严厉告诫:旁人的骨肉,终究养不亲,须得自己腹中所出,方是依靠。

彼时的梁清婉,只当这是亲姑侄间的肺腑箴言。直至真相如淬毒的利刃刺破心防,她才惊觉,姑母那声叹息——这话原是浸透了血的彻骨之寒。一如当今天子,纵是踩着养母尸骨登临绝顶,亦对其冷漠如霜。

宫中子嗣稀薄,她又最是争强好胜。一碗碗苦涩刺喉的坐胎药灌下去,腹中依旧空空如也。呕得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转,胆汁逆流,她也生生咽下。她不能输!好在母家殷切,四处搜罗奇方,倒也不曾催促。

此刻,梁清婉纤指轻抚鬓边那支赤金点翠衔珠凤簪,将酒液徐徐注入段怀临手边的琉璃盏,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矫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还请君上……满饮此杯。”

御案后,这位落魄天子已是醉眼乜斜,神思恍惚。他颤巍巍伸出手,酒杯没接稳,指尖却歪斜着拂过她冰冷的凤簪,眉头紧蹙,口齿不清地嘟囔:“凤簪……僭越……阿宁知晓了,会、会不高兴……”说着,竟伸手欲拔。

梁清婉侧身轻易避开,精心描画的胭脂下,眼尾已是一片赤红,她声音陡然拔高,神色凌厉:“君上也觉得……臣妾不配吗?!”

段怀临醉得厉害,梁清婉的话语如同隔了重重水波,晃晃悠悠撞入他混沌的脑海。他瘫在龙椅上,眼前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阿宁在纱帐后垂泪的楚楚之态,一会儿是颜妃的巧笑倩兮,一会儿又是大小陆妃那并蒂莲般绝色容颜……做皇帝,真好啊!他苦熬半生,大权虽已旁落,可这满宫娇娥为他拈酸呷醋、争风斗艳的“福气”,总归是他应得的报偿。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恼人的蚊蝇,早已不知今夕何夕,只如往日般板起面孔训斥:“你是贵妃……当谨守……妾妃之德……”

“妾?”

梁清婉缓缓重复着这个字,仿佛第一次认清它的重量。一声冷笑自唇边逸出,伴随着滚烫的泪珠簌簌而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君上!您让您的亲妹妹……做您的妾!您又好到哪里去?!”

此言不啻九天惊雷,在段怀临混沌的脑中轰然炸响!他猛地从瘫软中惊醒,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得溜圆,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眼前状若癫狂的女子。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她,嘴唇哆嗦了半晌,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嘶哑扭曲、却因气力衰竭而显得虚浮飘忽的厉喝:

“住口!孤是段氏血脉!孤是天子!真龙天子!”

那声“住口”像一块破败的棉絮,在空旷死寂的殿宇中徒劳地飘荡了几下,便消散无踪,只留下更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梁清婉的心口,也压在段怀临那被酒色掏空的残躯上。

梁清婉脸上泪痕未干,眼底已是一片燃烧殆尽的灰烬。她看着段怀临那张因恐惧和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昔日那点残存的、因身份而生的敬畏,连同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梦,都在这一刻彻底灰飞烟灭。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喑哑,如同鬼魅夜哭,在殿内幽幽回荡。她一步步后退,赤红的裙裾拖曳过冰冷的地面,像蜿蜒的血痕。“君上怕了?怕这肮脏的、见不得光的真相?怕市井流言?怕史官那支如椽巨笔?怕后世唾骂你罔顾人伦,禽兽不如?!”

段怀临被她眼中刺骨的疯意骇得浑身冰凉,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涔涔而下。他想站起来,想扑过去捂住她的嘴,想唤侍卫进来将这个疯妇拖下去。可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软绵绵地瘫在龙椅上,只有嘴唇在无意义地翕动,喉咙里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气音。

“你……妖妇……胡言乱语……”他徒劳地挣扎,色厉内荏。

梁清婉猛地顿住脚步,抬手,狠狠拔下了那支象征着无上尊荣、此刻却如烙铁般灼痛她神魂的赤金点翠凤簪!三千青丝如瀑般倾泻而下,衬得她脸色惨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她将那凤簪狠狠掷于地上,金玉相击,出刺耳的脆响,珠翠迸裂四散。

“姑母误我!梁氏误我!”她厉声尖叫,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泪,“你我血脉相连,姑母却生生将亲侄女推入这万劫不复的火坑!让我以‘贵妃’之名,行‘禁脔’之实!让我日日夜夜对着自己的亲兄长……承欢献媚!让我……让我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存在的孽种……喝尽那穿肠毒药!”

她总算醒悟过来,那日日灌下的苦汁,究竟是求子的良方,还是绝嗣的毒鸩?何其可笑!这惊天秘闻,全族皆知,独瞒她一人。让她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一日日守着虚妄的念想,寂寞地枯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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