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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则宏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期待,
“这是我特意加进去的,因为咱们做吏员,最终的目的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比如辖区内流民安家数量,每个月统计一次,多安置一户流民就加一分;新开垦荒地亩数,一亩地加两分,因为荒地多了,百姓的粮食就多了;农桑作物收成增长情况,比去年多收一成,就加三分。
这些指标都能实实在在地量化,不会像以前那样,考评全凭嘴说,说谁好谁就好。”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周大人:
“我计划每月统计一次各项数据,每季度做一次考评,年末再汇总全年的考评结果。考评等级为‘优’的吏员,优先提拔,或者加半石到一石的俸禄;连续两次考评‘差’的,降职使用,或者调去偏远的乡县,让他们在基层好好反省,体验百姓的不易。
这样赏罚分明,吏员们才有动力好好办事,百姓才能真正从吏治改善中受益。”
周大人的手指在表格上轻轻敲击,出“笃笃”的声响,声音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表格,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顾虑:
“你这法子确实新鲜,也能精准地解决当下吏员办事拖沓的问题。
可陈先生你要知道,历来吏员考评都是看资历、看人情关系,突然改成这样量化的考评方式,那些老吏员肯定会反对。尤其是粮科的刘主事,他在粮科待了十五年,掌管着全州的钱粮征收,跟州府的不少官员都有交情,要是他带头反对,这事推进起来会很困难。”
“我知道阻力会很大,所以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对策。”
陈则宏的语气坚定,眼神里满是信心,
“只要大人您支持,咱们先不在州府所有部门推行,就先在粮官、捕快、乡吏这三类直接对接百姓的吏员中试点。
这三类吏员的工作,百姓看得最清楚,他们办事效率高不高、态度好不好,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
咱们先把试点做好,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效——比如哪个乡的粮官考评‘优’,百姓交粮不用等、不用急;哪个乡的捕快考评‘优’,百姓有案子很快就能解决;哪个乡的乡吏考评‘优’,百姓的生活能实实在在变好。
这样一来,试点成功了,再逐步推广到其他部门,到时候反对的声音自然会小很多。”
周大人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陈则宏年轻却坚定的脸庞上。
他想起陈则宏刚来永安州时,提出要搞试验田、改良农具,当时也有不少人反对,可陈则宏硬是凭着一股韧劲,把试验田办得有声有色,让流民们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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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也舒展开来,像被阳光照暖的湖面:“你这脑子,还真是灵活,总能想出些不一样的好法子。
行,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一早,我就召集粮科、捕快队的官员,还有各乡的乡吏代表,在州府正厅宣布试点考评方案。要是有人反对,我来顶着,你只管安心推进。”
不出所料,第二天的会议上,试点方案一宣布,就有老吏员站出来反对。
掌管钱粮的刘主事,穿着一身青色的从七品官服,官服的料子是上好的绸缎,浆洗得平整光亮。
他的头梳得一丝不苟,用一根玉簪固定着,脸上带着几分傲气,仿佛粮科离了他就转不了。
他当着众人的面,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洪亮地说:
“陈大人这考评法子也太苛刻了!钱粮征收哪能定死期限?永安州的天气多变,要是遇到下雨天,百姓没法晒粮,粮湿着交上来容易霉,难道还要算我们‘差’?还有,要是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百姓凑不齐粮,总不能逼着百姓卖儿卖女交粮吧?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刘主事的话音刚落,几个跟他交好的老吏员也跟着附和:
“是啊,刘主事说得对,定死期限太不合理了!”“以前的考评法子虽然简单,可至少不会让吏员们为难,何必改呢?”“陈大人年轻,怕是不知道征收钱粮的难处啊!”
陈则宏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补充说明,走到刘主事面前,双手将补充说明递过去,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坚定:
“刘主事,晚辈在设计方案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些情况,所以特意制定了补充说明。补充说明里写得很清楚,若遇灾年、恶劣天气这类不可抗力因素,吏员可以提前三天向州府申请延期,只要经文书房派人核查属实,确实是客观原因导致的延期,就不会影响考评结果。但若是像孙大人那样,因为喝酒、偷懒拖延,或者故意刁难百姓,比如百姓明明按时交粮,却故意说‘手续不全’不让交,导致延期,那必须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吏员,语气严肃起来:
“而且我要强调的是,考评不仅看效率,更看公平。要是有吏员为了追求效率,虚报征收数量,或者欺压百姓,强行征收粮食,哪怕效率再高,考评也只能算‘差’,还要追究相应的责任,轻则降职,重则革职查办。咱们做吏员,是为百姓服务的,不是为了应付考评而办事。百姓满意不满意,才是衡量我们工作的最终标准。”
刘主事接过补充说明,展开一看,上面用小楷写得清清楚楚,连“不可抗力”的具体情况都列了出来——比如连续三天以上的大雨、冰雹等自然灾害,都属于可申请延期的范畴。
他想挑毛病,却现补充说明考虑得比他还周全,只能悻悻地把补充说明折好,塞进袖袋里,哑口无言地坐下。
其他想反对的吏员,见刘主事都没话说了,也纷纷闭上了嘴,会议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试点方案就这样定了下来,由陈则宏牵头,联合州府的文书房,每月五号统计各类考评数据。
为了确保公平公正,陈则宏还特意制定了“三方核查”制度——吏员自报数据、文书房抽查核实、百姓反馈意见,三方数据一致,才算最终的考评数据。
第一个月结束,考评结果出来时,州府上下都炸了锅。
粮官孙大人,以前总以“百姓难缠”“天气不好”为由拖延征收,这个月的考评等级是“差”。
周大人根据考评结果,直接下了公文,把孙大人调去了偏远的北乡,负责北乡的粮草运输——北乡条件艰苦,不仅路途远,还要经常顶着风沙赶路,孙大人接到公文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只能领命。
而年轻的李粮官,这个月不仅提前五天完成了负责区域的钱粮征收,还主动帮三户贫困流民申请了粮种减免,百姓们特意写了感谢信送到州府,信里满是感激的话语。
李粮官的考评等级是“优”,周大人亲自在州府大会上表扬了他,还下旨提拔他为粮科副主事,俸禄也从原来的一石涨到了一石五斗。
李粮官接到任命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场表示以后会更加用心地为百姓办事。
捕快队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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