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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血冕涅盘照血途（第3页）

噗通！

他重重摔在裂缝之外一片被雨水浸透、遍布碎石和焦黑痕迹的泥泞山坡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背上的柳诗窈也被甩落在一旁。他仰面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灼痛。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冰冷的雨丝密密麻麻地打在他滚烫的脸上、身上，混合着泥浆、血水、还有从魔窟带出的污秽脓液。

左臂断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右肩和腰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全身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龙魂之力彻底枯竭，反噬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识。但他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出来。

活着…出来了…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的柳诗窈。姐姐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但呼吸似乎比在深渊中要平稳了一丝。她左手那枚戒指，在出最后一丝微光后，彻底黯淡下去，表面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道，仿佛随时会碎裂。

就在这时，他身下的地面，以及周围破碎的山体，再次传来剧烈的震动！身后那巨大的裂缝深处，传来枯爪本体更加狂暴、更加不甘的嘶吼！污秽的暗金火焰和浓烟如同火山喷般从裂缝中汹涌而出！整个孤峰的残骸都在枯爪最后疯狂的挣扎中加崩塌！

此地不可久留！

萧景珏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体却如同灌了铅，沉重得不听使唤。失血过多和力量透支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强。

“起来…萧景珏…起来！”他低声嘶吼着，用未断的右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地里，指甲翻裂也浑然不觉，试图撑起身体。背上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淡金色的血液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浆。

就在他即将再次力竭倒下的瞬间——

嗡…嗡…

一种奇异的、带着温暖生机的震颤感，从他身下的大地深处隐隐传来。这震颤感极其微弱，却如同脉动般稳定。

紧接着，奇迹生了！

周围那些因孤峰崩塌而裸露出来的、被枯爪死意侵蚀得灰败暗淡的山岩缝隙中，竟开始渗出丝丝缕缕淡金色的光雾！光雾极其稀薄，却带着一种纯净的、令人心安的气息——那是被萧景珏在深渊核心以“归墟镇魂”奥义强行净化了枯爪污染后，重新焕出生机的地脉龙气！

这些淡金色的龙气光雾，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如同归巢的萤火，轻柔地、自地朝着躺在地上几乎无法动弹的萧景珏和他身边的柳诗窈汇聚而来！

光雾接触到萧景珏皮肤的刹那，一股温润的暖流瞬间渗入他干涸撕裂的经脉！这暖流远不如他自身龙血霸道，却如同涓涓细流，带着大地的包容与滋养，温和地抚慰着他狂暴反噬后的创伤，补充着他枯竭的力量。腰侧和右肩伤口那被枯爪死光侵蚀的焦黑坏死之处，在纯净龙气的滋养下，竟开始传来一丝丝麻痒，那是生机在艰难地驱逐着残留的死意！

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这些被净化的地脉龙气，似乎与他胸前的玄穹血冕印记，以及他体内流淌的太祖血脉，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印记微微热，自主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这些龙气，如同久旱的河床承接甘霖。虽然无法让他立刻恢复战力，却如同一剂强心针，强行吊住了他即将崩溃的身体和灵魂！

“地脉…龙气…反哺…”萧景珏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太祖爷爷，是你在冥冥中庇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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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借着这股来自大地的微弱支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跪坐起来。他不再犹豫，伸手将旁边依旧昏迷的柳诗窈小心翼翼地、重新抱入怀中。这一次，动作虽然依旧牵扯剧痛，却多了一份源自大地支撑的沉稳。

“姐姐…我们…回家…”他低头，看着柳诗窈苍白却似乎安稳了些许的睡颜，声音嘶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温柔。

他抱着柳诗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下是泥泞破碎的山坡，身后是喷吐着火焰浓烟、不断崩塌的魔窟裂缝，前方是通往山下死寂镇子的、同样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崎岖之路。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和泥垢，露出少年苍白却棱角初显、带着坚毅的面庞。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抱紧怀中的温暖与重量，一步，一步，踏着泥泞，踏着碎石，踏着被雨水冲刷后依旧残留着暗红血迹的土地，朝着山下，朝着那未知却必须前行的方向，艰难却无比坚定地走去。淡金色的地脉龙气如同眷恋的薄纱，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们身周，在铅灰色的雨幕和身后地狱般的背景映衬下，微弱，却顽强地照亮着前行的方寸之地。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左臂断裂处随着颠簸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痛，腰侧和肩头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火辣辣地灼烧。龙气的滋养如同杯水车薪，仅仅能维持他不至于立刻倒下。冰冷的雨水顺着他的额流下，模糊了视线，但他只是用力眨掉，目光始终坚定地望向前方。

怀中的柳诗窈，体温依旧很低，像一块需要小心呵护的冰玉。她的呼吸微弱却平稳，这成了支撑萧景珏走下去的唯一信念。他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被雨水打湿的鬓角，仿佛这样就能传递过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坚持住…姐姐…很快就到了…”他喃喃低语，声音被风雨声吞没。

下山的道路比想象中更加艰难。镜花水月阁崩塌引的能量冲击，早已将原本的石阶和山道彻底摧毁。眼前是巨大的碎石堆叠成的陡坡，是被撕裂开的深沟，是断裂后形成的嶙峋断崖。雨水冲刷下，泥浆裹挟着碎石不断滑落，稍有不慎便会失足。

萧景珏抱着柳诗窈，如同一只负伤的幼兽，在废墟中艰难跋涉。遇到陡坡，他便用未断的右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岩石缝隙，一点点挪下去，左臂的断骨在挤压中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冷汗混着雨水浸透了他的后背。遇到深沟，他只能寻找相对狭窄处，深吸一口气，抱着柳诗窈奋力跃过，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喉头涌上腥甜。

每一次剧烈的动作，每一次力量的爆，都在疯狂压榨着他仅存的体力。萦绕在身周的淡金龙气越来越稀薄，几乎微不可察。玄穹血冕印记黯淡无光，沉寂下去。眩晕感如同跗骨之蛆，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意识。好几次，他脚步踉跄，眼前黑，几乎抱着柳诗窈一头栽倒，却又在最后关头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刺激自己清醒过来。

“不能倒…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喘息着，抹去嘴角渗出的淡金色血丝，目光扫过怀中人安静的侧脸，再次迈开灌了铅般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终于穿过了最险峻的崩塌区，踏上了相对平缓、靠近山脚的地带。这里依旧满目疮痍，焦黑的树木东倒西歪，地面布满了能量冲击形成的坑洼，积着浑浊的血水。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比山上更加刺鼻。

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黄昏。死寂笼罩着这片区域，只有风雨穿过废墟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

萧景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山下的镇子…恐怕已经…

他抱着柳诗窈，靠在一棵被拦腰劈断、只剩下焦黑树桩的巨大枯树旁，剧烈地喘息着。体力真的到了极限，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要将他吞没。他需要休息，哪怕片刻。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悉索声，从不远处一片半塌的残墙断壁后传来！

萧景珏浑身瞬间绷紧！眼中疲惫尽褪，只剩下野兽般的警惕！他下意识地将柳诗窈往身后护了护，仅存的右手五指微张，一缕微弱却极其凝练的金红锋芒在指尖艰难地凝聚——尽管这几乎抽空了他最后的气力。

残墙后，悉索声停了一下。紧接着，一个灰扑扑、沾满泥浆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头乱糟糟地黏在额头上，小脸上满是黑灰和干涸的泪痕，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如同受惊过度的小鹿。他身上的粗布衣服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青紫的擦伤。

男孩的目光先是惊恐地扫过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当他的视线落到靠着树桩、浑身浴血、眼神锐利如刀的萧景珏身上时，猛地一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就想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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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景珏怀中昏迷的柳诗窈身上。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似乎触动了他记忆深处的某根弦。

“柳…柳仙姑…？”男孩带着浓重哭腔、颤抖得不成调的声音，微弱地响起。他认出了那个曾在镇子里施药救人、温柔可亲的身影。

萧景珏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松，指尖凝聚的锋芒悄然散去。不是敌人…至少现在不是。他看着男孩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丝看到熟悉之人后燃起的微弱希冀，心头如同被巨石堵住。

“你…过来。”萧景珏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骇人。

男孩犹豫着，恐惧地看着萧景珏身上的血污和伤痕，但最终还是对“柳仙姑”的担忧占了上风。他瑟缩着，一步一挪地从断墙后走了出来。他身后，又探出两个更小的脑袋，一个是扎着歪辫子、脸上脏兮兮的小女孩，另一个是紧紧抱着一个破旧布娃娃、眼神呆滞的幼童。三个孩子都瘦骨嶙峋，在寒风中瑟瑟抖。

“柳仙姑…她…她怎么了？”男孩走到近前，看着昏迷不醒的柳诗窈，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泥浆，“那些…那些穿黑衣服的坏人…还有…还有天上掉下来的大火…爹娘…爹娘他们…”他说不下去，只剩下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另外两个孩子也跟着低声啜泣起来。

萧景珏沉默地看着这三个劫后余生的孩子，看着他们眼中巨大的空洞和悲伤。山下镇子的结局，已经不言而喻。宇文氏的爪牙，枯爪死域的侵蚀…这里，已成人间地狱。

一股沉重的悲凉和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交织翻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尽量放缓语气：“她受伤了，需要休息。”他目光扫过三个孩子，“你们…一直躲在这里？”

男孩抽噎着点头：“地窖…阿爹把我推进地窖…上面…上面就塌了…”他指着不远处一堆巨大的瓦砾废墟，眼神空洞。

萧景珏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心沉到了谷底。那片废墟下，不知掩埋了多少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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