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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妖祸暂平,留下的却是一座满目疮痍、被洪水与战火双重蹂躏的千寻城。
当浊流缓缓退去,露出泥泞不堪、遍布瓦砾和狼藉的街道,空气中弥漫着水腥、血腥与焦糊混合的刺鼻气味。幸存下来的百姓们从藏身之处走出,面对家园尽毁的惨状,脸上交织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深切的悲恸。哭嚎声、寻找亲人的呼喊声、以及痛苦的呻吟声在断壁残垣间回荡,比之战时的厮杀更添一份凄凉。
令狐蕃离立于一片狼藉的街口,青衫上沾满了泥点与血污,俊朗的面容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依旧清亮而坚定。他迅环视四周,压下心中的沉重,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指令。
“良安。”
“属下在。”裘良安悄然现身,虽经苦战,依旧保持着涂山暗卫特有的冷峻与高效。
“我听说听池受伤了?”
听见令狐蕃离的声音,裘良安心里一紧,他随即就要开口,“是,不过那是因为……”
“不必解释。现在我需要你抽调一人,尽快把听池送回涂山安置。洛姝,洛编纂……也一并带回去。良安,这一次,不要出意外。”
令狐蕃离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叶听池的咯血与昏迷,洛姝最后在塔顶的虚脱,都让他揪心不已。
“遵命!”裘良安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安排。
送走了伤患,令狐蕃离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回眼前的烂摊子。
“城玉,我们先统筹药品与粮食,优先救治伤员,安顿老弱。”
“澜震,澜郗,组织青壮,清理主干道废墟,搜寻可能被埋的幸存者,协助桓先生分物资。”
“王墨,你带些人,巡查全城,尤其注意那些被洪水泡软的房屋,防止二次坍塌,若有险情,立刻处理或警示。”
“月初,你…”
“蕃离哥,我呢?”
令狐蕃离看向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却又跃跃欲试的东方月初,“随我一起,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命令清晰明确,众人应声而动。桓城玉立刻带着几个略通医术的散修和百姓,就地设立简易的医棚;熊家兄弟吼声如雷,开始组织人手,他们强大的力量在清理重物时挥了巨大作用;王墨则带着人隐入街巷深处;东方月初紧紧跟在令狐蕃离身后,努力想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重建的工作艰难而漫长。
人们忍着悲痛,在泥泞中挖掘,搬运尸体,清理杂物,互相搀扶,互相安慰。令狐蕃离身先士卒,毫不介意污秽,或俯身帮忙抬起沉重的断梁,或温言安抚失去亲人的百姓,或将干粮和清水送到精疲力尽的工人手中。他的存在,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恐慌无助的人们渐渐找到了主心骨。
然而,这片艰难凝聚起的微弱希望,很快就被一阵刺耳的喧嚣打破。
一队衣着光鲜、甚至有些过分整洁的人马,在一群气息不弱的修士护卫下,趾高气扬地穿行在废墟之间。正是之前率先逃跑、此刻又“凯旋而归”的张、李等世家子弟及其私兵。
他们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对正在艰难清理街道、挡了他们路的百姓厉声呵斥:
“滚开!没眼力的东西!没看到小爷要过去吗?”“快点把这些垃圾清走!耽误了本公子回府查看损失,你们担待得起吗?”一个世家子弟甚至嫌一个浑身泥污的老者动作慢,竟挥起马鞭就要抽下!
“住手!”
令狐蕃离的声音冰冷如铁,身形一闪,已挡在那老者身前,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那挥鞭的子弟。
那子弟被令狐蕃离的气势所慑,鞭子僵在半空,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张家的事?!”
“沧盐州,还不是你张家的沧盐州。”
令狐蕃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百姓正在奋力重建家园,不出力便罢,如何还在此作威作福?”
“要你管!”
然而那人却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惊跳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就要继续驱赶。
眼见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围拢过来,他们眼中积压的愤怒如同即将喷的火山。令狐蕃离沉默片刻,终究选择暂时压下这些愤怒,让百姓让路让他们离开。
而在那之后,他们不敢直接反抗,却纷纷低声议论,向令狐蕃离诉苦:
“公子,您给评评理!妖来了他们跑得最快,妖走了他们回来耍威风!”
“就是!我们的房子没了,亲人没了,他们倒好,只关心自家库房!”
“当初神火山庄在的时候,东方老家主可不是这样的…遇到灾年,还会开仓放粮,组织修士帮我们修缮房屋…”
“唉…要是东方家还在…”
提到神火山庄,提到东方家,百姓们的情绪更加激动,也更加失落。那似乎是一个远去的、带着暖意的回忆,与眼前这些世家的冰冷自私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站在令狐蕃离身后的东方月初,听着百姓们对家族的追忆和对现状的不满,小小的拳头紧紧攥起,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一股压抑不住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他暗暗踏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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