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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铁杵扯开嘴角艰难的一笑,抬起大手宠溺地揉了一把媳妇头顶,朗声道:“别哭了,家国有难,好男儿本就该保家卫国的。若是胡马踏进中原,咱们这些人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如今我们大家一起去,彼此也有个照应。你们在家里伺候老人、照顾孩子,也会很辛苦。尤其是你,朵儿,你是里正的媳妇。如今里正走了,村子里其他媳妇有事儿,或许会来找你,你可能要比别的女人更辛苦些。”
云朵含着泪花点点头:“辛苦我不怕,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安回来。”
“放心吧,一定会。”鲁铁杵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大手一挥,带着鲁家河的青壮男人一起去镇上集合。
男人们走了,日子还是要接着过的。只不过每年都要清淤的河道,因为那些会凫水的男人离开,剩下的男人不够用,今年就没有清淤。人们只盼着雨水小些,不要影响水稻生长。
可是天不随人愿,偏偏赶上了一个风不调雨不顺的灾年,雨水大的不得了。上游收成减半,下游的两个镇几乎是颗粒无收。
好福记的油纸伞销量也减了不少,不过依然能赚钱,这对于地里遭灾的农人来说,简直成了救命的稻草。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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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办学堂
铁树是秀才,不用服兵役、徭役。自从铁字辈的年轻人去了边关,铁树就从县学里回到家,和铁蛋一起挑起了家中壮劳力的重担。
大家都知道铁蛋是个傻子,他是不需要服兵役、徭役的,不是担心他在战场丢了命,而是担心他的傻会误了国家大事,所谓傻人有傻福,或许便是如此吧。
鲁铁杵带着大哥鲁铁亮,老三鲁铁松一起去了北方修烽火台,他们是以石匠的身份服徭役的,比其他服兵役的人危险性要小得多。
即便稍微安全一点,可终究也是出门在外,家里人怎能不惦记。
这件事让人们切身体会到秀才的好处,恨不得倾家荡产也要让孩子念书。可鲁家河没有学堂,最近的学堂在源水镇上。要想上学,就得有人赶着驴车每天专门接送。
铁树主动来找云朵商量:“二嫂,咱们家正字辈的孩子们有不少已经超过五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我想在村子里教他们念书识字。让泰哥儿和淑姐儿都跟着学学,人们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觉得不是这样,咱们村里二嫂你最有才,所以你能带领大家做雨伞。我媳妇儿也是个识字的,她虽才华不高,可比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媳妇要知书达理多了。反正都是咱们鲁家的孩子,也不像城里那么讲究授受不亲,我觉得小孩子们在一起念念书没什么不好。”
云朵一听就乐了:“铁树,你能主动来跟我说,真是太好了。其实我也想了几天了,有心让你教孩子们念书,可如今赶车、翻地、出门卖伞、进城买原材料都要靠你。你已然快要忙翻了,我都不知该怎么跟你开口。这两天我自己晚上的时候,教他们念几句《三字经》。只是我小的时候,不过是跟爷爷学了几日,略识得几个字罢了,只怕教完了《三字经》,我也教不了别的。可你不一样,你是秀才呀。若你肯做咱们村子里的夫子,那可真是孩子们的福气了。”
二人在院子里站着说话,其他做伞的女人们也听到了。王二嫂和李氏快步走了过来,陪着笑脸儿说道:“铁树,你要是愿意教孩子们认字,我们的孩子也想学,只是不知道你要收多少束脩啊?”
乡下的孩子不念书,并不是他们不想念,而是因为念不起。举全家之力都很难培养一个秀才出来,可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就连个石匠都做不了,做买卖、做伙计也不成。所以人们特别想让孩子念书,却又特别发愁交给夫子的束脩。
铁树呵呵一笑:“都是咱们自己村里的孩子,要啥束脩啊。别的兄弟们都去服兵役、徭役了,如今我留在家中,自然有责任教好这些侄子。若是跟你们这些咬牙撑着过日子的妇人和孩子要钱,那我还是人吗?”
王二嫂面色一怔,没想到铁树如此大度,心里高兴却又有些担心:“哎呀,铁树你若不要钱,确实是好事,可是我们就怕你教上几天就不肯教了呀,你还是要些钱吧,少要些就好。”
铁树连连摆手:“嫂子们,你们就别再劝我了,就算要钱,我也跟我哥哥们要。等他们回来,让他们给我交,我是绝不会跟你们这些妇人要钱的。”
云朵看了看铁树坚定的面容,没有再劝他。那么多兄弟在北方边关生死未卜,铁树心里有他们,给他们帮不上什么忙,就想在家里头教好他们的孩子。这是铁树的一份心意,没有必要非得用钱来衡量。
众人拿不定主意,云朵便是他们的主心骨,最终由她拍板:“既然铁树不要,那就算了吧,他说的也有道理。先记着,等他的哥哥兄弟们回来再要便是了。咱们就先把孩子送到他那儿去念书吧,旁的都好说。咱们今年卖伞,余下的钱也有不少,可以从这里面出一部分贴补给铁树。逢年过节,孩子们要去看看师父,带上些米面也是可以的,我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先把书念起来。”
这几年,云朵已经实打实的成了鲁家河女人们的头领。她一发话便没有人再反驳了,铁树笑着点点头:“二嫂,钱我是不要,可我还真得跟你要样东西。”
云朵纳闷的转过头去:“你想要什么?”
“要地方,我们家房子小住满了人,没有特别宽敞的屋子做学堂。可你家院子大,东厢房里放了做伞的材料,可西厢房这三大间还空着呢,我想借用你这三间屋子做学堂。”
一听孩子可以在这个院子里念书,女人们都特别高兴,这样是非常方便的,早晨吃完饭他们可以带着孩子一起来这儿。女人做工,孩子念书,快到晌午的时候,就带着孩子回家做饭吃饭,午后又可以一起来了。这样既不用担心孩子跑到河边玩水被淹,又能读书识字,还不耽误自己做伞挣钱,上哪儿去找这么美的事儿!
这个道理云朵自然是明白的,看一眼大家欢喜的神色,她便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好,我们这就把西厢房的三间屋子打扫干净,明天就让孩子们来念书。买纸笔书本的钱,都从咱们卖伞的钱里出吧。你下一趟去城里,就把该买的东西买齐了一块带回来。”
众人欢呼雀跃,万分感激,都交口称赞鲁家河有一个好里正,里正娶了一个好媳妇,全村都跟着受益。
鲁家河的学堂就这样操办起来,琅琅的读书声从窗口传出,院里做伞的女人们更带劲儿了。
鲁小月回到娘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欣欣向荣的画面。让她不得不感叹,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却蕴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能让一个家族、一个村子,在最艰难的时候不失去希望。
“咱们家里怎么样啊?你把这五吊钱带回去给娘,让她和爹不要太节俭。咱们云家的四个孩子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喝上不能省啊。”云朵把鲁小月叫到里屋,把早已准备好的五吊钱交给了她。
五千文铜钱沉甸甸的裹在包袱里,云朵怕显眼,特意用泰哥儿和淑姐儿的旧衣服包裹起来,让鲁小月带回小浪村去,这些衣服刚好可以给她家的两个孩子穿。
小月没好意思收,把包袱往外推了推:“姐,你就甭惦记我们了,爹娘手里还略有积蓄。云海在家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攒下了一些体己钱。这两年虽是颗粒无收,可咱们家还是能吃饱饭的,不像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云朵点点头:“能吃饱饭就好,你们可千万不要为难自己,也别克制孩子吃喝,更不要说卖儿卖女了,千万不能做那样的事。你手上若是没钱了,就问我要,我这儿还有不少呢,咱们家不至于走到卖儿卖女这一步。”
“姐,你放心吧,我们怎么可能卖儿卖女呢。如今毛笔还是有销路的,国难苦的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那些有钱人家依旧腰缠万贯的。只恨我自己手艺学的不到家,云海一走,只靠我一个人做不出来特别好的笔,卖的货自然就少了。”
云起和云海的年龄都在服兵役的范围之内,所以兄弟俩全都去了边关。云朵特别惦记娘家的日子,可鲁家河这边忙得很,鲁铁杵又不在家,她也不方便经常回娘家。
好在娘家是有些家底的,这灾荒年里还勉强能撑得下去。
听说北方的战事一直吃紧,新帝年轻没什么经验,全靠几位老将军领兵拼杀。老百姓们想方设法的打听前线战况,自然不是为了什么江山社稷,只盼着自家的男人赶快回来。
此刻的东峰山上翠竹依旧碧绿,而北方边境的烽火台旁秋霜覆盖了荒草,一片萧瑟肃杀。
西北角狼烟又起,站在高高的烽火台上,远远看到几队人马冲向了那里。
鲁铁杵神色凝重地望望四周,守卫的军士都去驰援别处了,这最后一座修复的烽火台只有十几个士兵把守,若真有敌人杀过来,根本就守不住。即便点起狼烟,恐怕也等不到救兵赶来。
“二哥,咱们修补烽火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为什么还不让咱们回家呀?”铁松焦急问道。
鲁铁杵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战事如此吃紧,怎么可能让咱们回家?只怕上头如今并不知道咱们这些工匠已经干完活儿了,若是知道,肯定会让咱们转为服兵役去打仗的。”
一说打仗,鲁铁亮有点发抖:“不会吧,千万别让咱们去呀,死伤了那么多人。连铁峰都没了,咱们要是去了,还能有命回来吗?”
自从出来服徭役,鲁铁杵就是兄弟三人的主心骨。他又何尝不明白服兵役的凶险,就在修上一个烽火台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处打了一场仗,遍地都是倒下的士兵。
人手不够用,十几个工匠临时被征集去打扫战场,收集还能用的兵器。他们看到了惨死的铁峰,被敌人的长矛穿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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