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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拍打一遍,她说:“其实一点儿都不脏,对吧?你说咱学校为啥不都种这种软草呢?多好呀!你记得不,冬天下雪的时候这块草地都是这样绿的?”
他说:“这种草地维护成本特别高,而且不抗造,不像那两块大草坪上的天鹅绒,可以随便踩踏。”
她想起来,好像确实经常看到有园丁在这片草地上除杂草、浇水。
两人嗅着松柏的芳香,沿着三号楼前的大道一直走到那两棵巨大的雪松前,她说:“这两棵树好像又长大了好多,像两座树屋了。树巅上那一点点的浅黄是它们开花了吗?”
他说:“是吧?雪松是会开花的,也结松塔,但没有可以吃的松子。”然后指着树下说:“你看,那些就是它的松塔,这不知道堆了多少年了。雪松要长二、三十年才开花呢,咱学校这两棵雪松只怕有六十多岁了,建校时种下的吧?”
两人走过去,在树下那一层松软的深褐色落果上踩了踩,像厚厚的地毯。
她指着旗杆上飘扬的五星红旗,问:“你在这儿升过旗吗?”
他答:“一年级时升过一次。”
她说:“我原来以为那旗一直在上面的,后来才知道原来每星期都要升降,全校每个班轮流。而且我没想到,当我来升旗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被一种崇高感感动的热泪盈眶,你说,为啥呀?既没有音乐,也没人观礼,大清早,就我们三个人。”
他笑,搂着她的腰,说:“这就是教化的力量,潜移默化渗透你灵魂深处。”
两人走出校门,他说:“咱明天就走了,去下面那家吃一回羊肉泡馍吧,好不好?你想不想吃?”
她说:“好呀,好呀!我记得他家的糖蒜特别好吃。”
他笑,说:“镇上只有那一家清真馆子,那时候我们总欺负严峻,他要么跟着我们吃大肉,要么请我们去吃羊肉泡馍,不然我们就不带他玩。”
她笑,问:“他会跟你们去吃大肉吗?”
他说:“吃呢,那家伙就是个假回回,一点儿都不虔诚。”
她问:“那家羊肉泡馍好像挺贵的,他请你们那么多人吃,请得起吗?”
他说:“能,他家有钱呢。请不起他就跟我们吃大肉去呗!反正谁也不说,假装忘了那回事,吃就完了。”
她笑,说:“这在他们好像是很大的罪过。小时候我有个女同学是回民,她带我去她家看过一本跟文物似的《古兰经》。她父母下班晚,有一回放学,她在我家写作业,开饭了,我们就请她一起吃饭,因为那天晚上我们吃西红柿炒蛋、醋溜土豆丝和青菜,没有肉。没想到饭还没吃完,她妈就找到我家楼下,骂得可难听了,不光骂她,连我们全家都骂了,好在她用j城话骂,我们也听不大懂。那次之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仅仅不吃大肉,凡沾染过大肉的东西他们都不能碰。”
他笑:“在家他们肯定是很讲究的,但出了门就不一定了,要找不到清真饭馆,总不能饿死吧?”
下坡路走起来很快,两人还没什么感觉,已经走进泡馍店。羊肉还是那么软嫩,泡馍汤还是那么雪白浓稠,糖蒜也还是从前的味道,好像时光不曾流逝,就流逝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学校放假呢,店里人不多,不用排队。
他说:“有信仰的人就是好,你看他们做生意,不偷奸不耍滑,这么多年,就这么坚持着,只卖羊肉泡馍。你信不信?他们肯定非常有钱,这么多年,光做s农学生的生意就够了!”
她笑,说:“这样的人就该有钱。”
出了泡馍店,他问:“还想在镇上转转吗?”
她笑:“转啥?看录像吗?现在早就没录像厅了吧?”
他笑,说:“你咋知道我想找录像厅?咱去找找,说不定还有。”
她说:“有,我也不想去,我不喜欢进录像厅,感觉很阴暗,里面空气又差。每次都是陪你去的。”
他说:“我也不喜欢,可咱那会儿除了看录像没别的了,而且,你有没觉得,那会儿的港台片,拍得确实好,而且产量惊人?”
她说:“那确实,很繁荣!不只港台片,内地的诗坛文坛乐坛也出了很多代表人物。”
他说:“咱们这一代,还是挺幸运的。”
她说:“那确实,可以有更多选择的自由,虽然还是有束缚。”
说着话,两人不知不觉已经习惯性地走完半条街,确实也没见到录像厅,倒是看到很多出租录像带的店。
她拉住他,说:“咱回学校吧!我想你带我去看看那个苗圃,趁天还亮着。”
他说:“好呀!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那时候咱没少去那儿。”
回去的路有点儿漫长,两人没爬九十三级台阶,走了西边的环山坡道。好几次,他停下来,取出纸巾为她擦额上、脸上的汗,问她:“要不要歇一会儿?”她总是摇摇头,说:“快走,我想去苗圃看晚霞!”
走进苗圃大门,只见大片被晚云渲染过的天空,像一幅在天蓝色画布上用各种红色渲出的抽象画,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两人眼前。画布的尽头,夕阳收敛了光芒,正一点一点沉入远处的暧暧村郭,一望无垠的田野笼在淡淡暮霭中。两人牵着手,呆呆地望着,像接收了礼物,满怀感激,却不知如何表达的孩童。不知什么时候,他挪到她身后,微微叉开两腿,双手环住她的腰,让她正好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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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堕入尘寰,天光暗了,祂毫不迟疑地收回所有慷慨赠予的颜色。她叹息一声:“嗳,好美!”转过身,闭上眼睛,抱住他。
他拥着她,轻轻“嗯”了一声,把脸贴近她。
过了会儿,眩晕过去,她睁开眼,说:“咱赶紧去看那些花花草草还有葡萄藤。”
苗圃很大,依山势而建,校园里所有的植物都可以在这里找到它们的母系、父系植株。他的植物学知识比她丰富的多,一路走一路给她答疑解惑,一如从前。
天完全黑了下来,这里没有灯光,路面也是未做铺设凹凸不平的原始土路,两人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寻路退回到门口。转身再次回望,只见漆黑的天幕上缀满繁星。突然,有流星划过,她伸手去指,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已然坠落,她转过脸去看他,他“嗯”了一声,轻笑着说:“流星!”
她问:“那你许愿了吗?”
他说:“那哪来的及!你许了?”
她苦恼地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该许什么愿,即便是想了一路走到佛前,更别说对着一闪而逝的流星。”
他笑,说:“那多好!说明你本自具足,无所希求。”
她问他:“那你呢?有什么还没实现的愿望吗?”
他笑说:“就有,我也要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不希求谁赏赐给我。”
她转身,踮脚,亲亲他,说:“爱你!”
他柔声说:“我也爱你,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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