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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家族函数与情感算法的冲突（第1页）

外部项目危机如同一次成功的压力测试，证明了他们共同构建的系统并非温室里的娇花，而是具备了相当的抗压性与韧性。生活似乎重新回到了由数据、创作和那些微小却确定的日常默契所编织的轨道上。林夕甚至觉得，她已经逐渐掌握了与陆景深这套“复杂系统”和平共处的“用户手册”。

然而，系统内部的稳定性，有时会因外部输入的一个异常参数而面临挑战。这个参数，来自于陆景深几乎从不主动提及的家族。

一个周五的傍晚，陆景深接完一通电话后，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息明显沉凝下来。他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背影显得有些疏离和僵硬。林夕正盘腿坐在沙上看一本画册，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紧张因子。

“怎么了？”她放下画册，轻声问道。她能分辨出他不同沉默之间的细微差别：思考时的沉默是专注而平稳的，工作受阻时的沉默带着轻微的烦躁，而此刻的沉默，则像被一层无形的低温包裹着。

陆景深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或者说，是一种面对既定程序的疲惫。“我母亲打来的电话。明天晚上有一个家庭聚会，要求我出席。”

“家庭聚会？好事啊。”林夕有些意外，她很少听陆景深谈起家人，只知道他家境优渥，父母似乎是学术或医疗体系内颇有地位的人。

陆景深走到沙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这是他内心进行复杂计算时的小动作。“不是常规聚会。主题是庆祝我堂兄晋升医学院副院长。本质上，是一次家族内部基于社会成就的评估与激励活动。”

他的用词极其精准，也极其冰冷，仿佛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社会学观察。林夕立刻明白了。这不仅仅是一场聚会，更是一个“赛场”，一个需要展示符合家族期望的“参数”的场合。

“你需要…我一起去吗？”林夕试探着问。她心里有些忐忑，既想进入他的世界，又担心自己这个“非标准化”的变量，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景深看向她，目光里的冰冷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评估。“根据历史数据分析，此类聚会互动模式固定，话题集中于学术成就、职业展、子女教育等可量化指标。环境噪音水平高，社交能耗大。对你的情绪价值可能为负。”他顿了顿，像是在调取更深层的数据，“但…从关系公示性的角度，以及避免后续关于我个人生活状态的重复质询，你的出席具有战略意义，能有效降低长期沟通成本。”

林夕听着他这番利弊分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永远在用他的方式权衡一切，包括带她去见家人这件事。她伸出手，覆盖住他微凉的手指，打断了他的“算法运行”。“直接说，你想让我去，还是不想？”

陆景深沉默了几秒，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力道有些紧。“不想你承受不必要的压力。但…如果你在场，或许能提高我的…耐受阈值。”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接近依赖的表达了。林夕心里一软，决定迎难而上。“好，那我陪你去。放心，我会尽量不给你丢脸。”她试图让语气轻松些。

“丢脸不是可量化的评价标准。”陆景深下意识地纠正，但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你不需要符合他们的任何标准。做你自己即可。”

话虽如此，真到了准备出时，林夕还是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站在衣柜前，第一次为了见家长而纠结穿什么。太随意显得不尊重，太正式又显得刻意。最终，她选了一条剪裁得体、颜色素雅的连衣裙，试图在“艺术气质”和“得体大方”之间找到平衡。

陆景深看着她，给出了评价：“视觉印象符合社交礼仪基本要求。但你的心率比平时高了，建议进行深呼吸调节。”

林夕：“……”好吧，不能指望他能说出“你很美”这种话。

聚会地点在一家格调高雅但氛围拘谨的私人会所。果然如陆景深所料，整个场合如同一个高级学术沙龙的小型翻版。宾客们衣着光鲜，谈吐得体，但话题始终围绕着论文、课题、基金、头衔打转。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竞争意识。

陆景深的父母是典型的精英学者模样，父亲严肃寡言，气质与陆景深有几分相似；母亲优雅端庄，但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感。他们礼貌地接待了林夕，问候得体，但林夕能感觉到那礼貌下的距离感，以及对她职业（“自由插画师”）一闪而过的、不易察觉的评判。

聚会焦点自然是那位新晋副院长的堂兄及其家人。席间，话题自然而然地引到了陆景深身上。

“景深最近那个科普项目，听说遇到点困难？”一位姑妈状似关心地问，“要我说，还是把精力放回临床和科研上更实在。这些旁门左道，终究不是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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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深母亲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儿子一眼。

陆景深放下筷子，语气平淡无波：“科普项目是医学知识传播的有效途径，其社会效益与纯科研具有不同维度的价值。目前的困难属于正常项目风险范畴，已得到有效控制。”

“效益？能转化成影响因子吗？”堂兄笑着，带着几分优越感，“景深，不是我说你，以你的天赋，要是专心攻几个国家级课题，现在成就肯定不止于此。听说你拒绝了李院士团队的邀请？太可惜了。”

林夕感到桌下陆景深的手微微绷紧。她深吸一口气，在陆景深开口前，脸上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叔叔阿姨，堂兄，我觉得景深做科普很有意义。现在很多大众对医学有误解，正是需要他这样严谨的专家出来声。我们做的项目，虽然不像实验室成果那样能立刻表论文，但能让成千上万的人避免被伪科学误导，这份价值，我觉得不比任何一篇论文小呢。”

她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卑不亢，巧妙地将“成就”的定义从单一的学术指标，引向了更广阔的社会价值层面。席间瞬间安静了一下。几位长辈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似乎没料到这个“画画的”姑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陆景深侧头看了林夕一眼，目光中有细微的波动。他随即接口，用更精确的数据和案例支撑了林夕的观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和权威。

聚会后半程，气氛微妙地生了变化。陆景深父母虽然仍未多言，但看向林夕的目光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些许探究。当林夕不经意间提到陆景深在家如何用数据分析优化家居环境、甚至帮她规划创作流程时，陆景深母亲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问了句：“他还搞这些？”

林夕笑着点头：“嗯，他总说，好的系统设计能提升生活质量。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太较真，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挺有用的。”

这句带着亲昵的“抱怨”，无形中拉近了一些距离。它展示了一种他们不熟悉的、生活化的陆景深，以及两人之间一种独特的、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回去的车上，陆景深异常沉默。直到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熄了火，他才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今晚，谢谢。”

“谢什么？”林夕解安全带的手顿了顿。

“谢谢你提供的…情感支持与策略辅助。”他斟酌着用词，“你的介入，有效降低了冲突等级，并一定程度上…修正了他们对项目价值的认知偏差。”

林夕笑了，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客气，陆医生。我们是战友嘛。”

陆景深没有躲闪，只是在她退开后，轻声说：“那个环境…很不‘林夕’。”

林夕怔住了。这是她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如此直接地、对她感受的体察。他不是不懂，他只是习惯了用他的方式去理解和表达。

“嗯，是有点不自在。”她老实承认，“但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无论外面是什么样，回到我们的系统里，我就可以做回我自己。”

陆景深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她。车库感应灯适时熄灭，黑暗中，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一个带着他独特气息的、有些笨拙却无比清晰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没有数据分析，没有逻辑推演。只是一个简单的、属于“陆景深”的回应。

这个吻，比任何理性的认可，都更让林夕确信，他们共同构建的这个系统，其核心代码，正在一次次内外部测试中，变得越来越坚固，也越来越…温暖。家族函数的压力，非但没有造成系统紊乱，反而让他们的情感算法，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升级。未来的路或许仍有未知变量，但系统的容错能力和自我修复能力，已今非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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