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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也白洗了。末了两个人都没再下水,头抵着头睡下。
夜半传来山间寺庙的钟声,沉厚幽远,上官阙醒转,下意识偏脸看向枕畔。
船只漫随流水摇动,船外的水光月色入帘,斜映出韩临英俊面目上别样的痕迹。颊边尚存泪痕,睫毛为泪汗粘连成一缕一缕,根处蓄着些莹湿的汗迹,嘴上留有被他自己和别人咬狠了的红。
湖上钟声的余音未散,韩临眉心动了动,很快又舒展开,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船上挨挤,他们睡得很近,彼此气息交融,上官阙嗅着韩临身上残留着的水中花香,其中和着浓重的自己的味道,他为满足而喜悦,心不受控地乱跳。
这时又起一波钟声,韩临惺忪地睁开眼,同他对上视线。
眼罩搭在船外晾。如今他未掩伤处,残损的面目一览无余。
韩临看了他一会儿,轻声笑着问:“又听到蛙声啦?”
上官阙把脸往韩临的方向偎了偎,说:“听不到了。”
韩临咬了下他的鼻尖,把脸枕到他胸口上,上官阙觉得那里跳得很响,然而韩临很快又睡熟了。
春夏之交雨多,归途几乎有一半是雨天,另有一半是潮湿烦闷的阴天。回到金陵那日,道路一旁书院中的小孩念着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天放晴了几日,韩临晨起洗漱过,去看积压的来信,屋中真有些闷热了,都要靠到窗边向外头的风借些凉意。
上官阙涂过药,打开此行的画轴,望了画中二人半晌,带着笑意收起来,又去做别的事,等到眼上的药快干了,回到窗前,韩临都还没看完信。
透过眼镜瞧了眼字迹,见是舒红袖的,上官阙便不奇怪了。她的信总是写得极长,不知道哪里来的许多话要与韩临讲。
上官阙问:“这次她又写了傅欢和傅池吵架的始末?”
韩临摇头:“傅家祭祖的杂事。我事先托她留意,回头跟我详细讲讲。”
上官阙嗯了一声,摘下眼镜,韩临知道是什么意思,挨近去亲他。
接过吻,上官阙换上眼罩,去为他的花浇水:“红袖最近情绪不错,你不必向她找话聊。”
“不是没话找话,这些祭祖的细节用得上。”韩临说着打算:“改天得带你和映寒回山东一趟,到坟上给我爹娘见见。你得留个空。”
许久没听见动静,韩临从信上抬起视线,见花旁的上官阙正看着他,浇花的水都漫到桌子上。
“怎么不说话呀。”韩临笑起来:“要不要去啊?”
上官阙很快答:“要去。”
这年盛夏,上官阙又请了当年的画师来为他与韩临作了一幅画。依旧在原来的位置,还是一样的姿势,只是不同于此前画中背景的断壁残垣,如今师兄弟的背后是已完工的上官宅邸。
新落成的家宅中有一间屋子,专门用来放二人在各地留下的画像。这幅画作成后也被上官阙收进那个房间,与不同画家笔触所绘就的,不同地方,不同时节,不同景色,却始终相同的师兄弟一起,地久天长地存放下去。
原来那所别院中的东西都没动,上官阙说到时候在药铺晚了,还可以和韩临到那边住。因此这所新宅院的一切都要从头添置。
其中头等大事是为上官阙的房间购置一张新床。韩临为终于能摆脱上官阙那张窄小的床而雀跃,很乐意陪他去看。
床是定做的,样子也是一起选的,木料倒是上官阙去挑的,做出来哪里都好,只是有一小块木质颜色很深,上官阙指给韩临看,说:“你看,这块很像合欢花。”
韩临一眼没瞧出来,正要仔细去看,又听上官阙说:“有诗道‘合欢床上眠仇侣,交颈帷中带软枷’,很合你眼中的你我,不是吗?”
韩临顿了顿,但也没话反驳。
上官阙牵住他有些僵的手笑道:“说笑而已。合欢花是好寓意。”
东西已经一样样往宅里搬了,韩临放眼一看,还是空空荡荡的,上官阙说往后一日日地过,一件一件添,总会满的。
家宅落成,尽管还没住进来,也请了许多人来赴宴,父母多半要带孩子过来。小孩们心思不在饭局上,很快哄作一团去玩耍,有个孤僻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园子中玩,扑到了一只蝶,空握在掌心,感受蝶翅的扑动,借此体会它的生命,又从指尖漏出的缝隙中看它。
玩了很久,爹娘有了事,在远处叫他,听声音已经有些生气了,他不舍得放掉蝴蝶,便掏出糖,压在蝴蝶的翅膀上,对它说你等等我。
酷暑烈日,压在蝶翅上的硬糖渐渐开化,甜蜜热烫的黏稠漫延,蓝蝶在蜜糖中翕动翅膀,翻动挣扎,舞着黏滞的身体试图逃离,只是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从午宴出来散步的韩临见到它的时候,整只蝶已溺死在化开的糖水中,只留蝶翅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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