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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交代完情况又进去了。走廊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
江父无力地坐回长椅,双手捂住了脸。江星哲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陆景年看了看他们,转身走向楼梯间。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靠在消防柜旁,沉默地吸着。尼古丁吸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白色的烟雾缭绕上升,模糊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也让他耳畔那点金属的冷光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若隐若现。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是苍白的。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和陪伴。
不知过了多久,江星哲也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看着窗外楼下院子里零星走动的人影和闪烁的车灯。
“医生说……要看接下来二十四小时。”江星哲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强撑后的虚脱。
“嗯。”陆景年应了一声,将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会好的。”
这句话没有任何依据,纯粹是一种信念般的安慰。
江星哲转过头,看着他。在医院冷白色的光线和窗外都市霓虹的交织下,陆景年的脸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清晰。他看着陆景年眼底同样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担忧,看着他那份沉默却坚定的守护,心里那片因为母亲病危而冰封的荒原,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一丝暖意。
“谢谢。”江星哲轻声说。谢谢他一路疾驰送回,谢谢他此刻的陪伴,也谢谢他……没有在父亲面前流露出任何可能刺激到对方的情绪。
陆景年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却没能成功。“废话。”
两人重新回到icu门口。江父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坐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以及偶尔经过的、脚步声轻轻的护士。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和仪器隐约的滴答声中,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着煎熬与未知。
陆景年去医院的便利店买来了水和简单的食物,强行塞给江星哲和江父。江父起初摇头拒绝,但在陆景年固执的、近乎强硬的态度下,最终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小口。
这一夜,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他们守在白色的走廊里,守着那扇紧闭的、决定着生死的门。
陆景年耳骨上的银钉,在凌晨最沉寂的时刻,依旧偶尔会捕捉到走廊灯的光,闪过一下。
那光芒不再带有旅途中的不羁或野性,而是沉淀了下来,像一颗守在长夜里的、沉默的寒星,与这片充斥着病痛与祈祷的白色空间,共同呼吸,共同等待黎明。
血之纽带
后半夜,icu门口的等待愈发煎熬。江父靠在长椅上假寐,眉头却始终紧锁。江星哲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城市逐渐稀疏的灯火,背影僵硬。陆景年坐在另一侧,目光落在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上,耳骨上的银钉在凌晨清冷的灯光下,像一颗凝结的冰粒。
突然,那扇门被急促地推开,白天那位主治医生快步走了出来,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江先生!”医生的目光直接投向江父,语气紧迫,“病人出现腹腔内出血,血压持续下降,需要紧急手术!但是……”医生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术前需要备血,病人的血型是rh阴性ab型,我们医院血库和市血库中心的储备都严重不足,正在紧急联系周边城市,但时间……”
rh阴性ab型。万分之一都不到的稀有血型。
医生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走廊。江父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晃了晃,被旁边的江星哲一把扶住。
“怎么会……没有血……”江父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绝望,“我是a型,星哲也是a型……我们都……”他猛地看向医生,眼神近乎哀求,“医生,求求你们,再想想办法!多少钱都可以!”
医生无奈地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时间!我们现在是在和死神抢时间!”
就在这一片混乱和绝望之际,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几乎凝滞的空气:
“抽我的。”
所有人都是一怔,循声望去。
陆景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医生面前,神情平静,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是rh阴性ab型。”
一瞬间,走廊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隐约的嗡鸣。
江父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打翻了调味瓶般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江星哲也愕然地看着陆景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从未问过,也从未想过,陆景年会拥有如此稀有的血型,更没想到,这救命的纽带,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将他和自己的母亲联系在一起。
医生也有些意外,但迅速反应过来:“你确定?我们需要立刻验血确认!”
“确定。”陆景年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他挽起自己衣服的袖子,露出手臂,“抽吧,多少都可以。”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或权衡。仿佛这不是一个需要深思熟虑的决定,而是一件理所当然、刻不容缓的事情。
护士迅速拿来采血设备,在走廊临时设置的采血点进行快速血型核对。当试纸显示出明确的结果时,护士对医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快!带他去采血室!”医生立刻下令。
陆景年跟着护士走向采血室,经过江星哲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微地、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便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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