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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向前踉跄一步,对着陆景年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几乎是泣血般地喊出了压抑在心头许久的话:
“景年……对不起!……谢谢!……谢谢你!”
这声“对不起”,是为过往所有的偏见与伤害。
这声“谢谢”,是为此刻不顾一切的救命之恩。
这声呼唤,不再是疏离的“陆先生”,而是带着长辈哽咽的“景年”。
陆景年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抬起已经放下袖子的左手,随意地向后挥了一下,示意听到了。然后,他义无反顾地,再次踏入了那间为江星哲母亲争取生机的采血室。
江星哲扶住几乎要瘫软的父亲,看着那扇再次关上的门,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这泪水,为病危的母亲,也为那个正在里面,一次次为他、为他的家庭伸出臂膀的爱人。
走廊里,只剩下江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江星哲沉默的、滚烫的泪水。
第二次采集的血液被紧急送入手术室。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因那不顾一切注入的鲜红,而顽强地、继续燃烧着。
守护与粥温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在经历了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等待后,终于熄灭了。
医生走出来,虽然疲惫,但眉宇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手术很成功,出血止住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接下来需要转入icu密切观察,但最危险的关头,算是过去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强心剂,又像抽走了所有人最后一丝力气。江父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是江星哲和刚刚走过来的陆景年一左一右及时扶住了他。这位向来威严的父亲,此刻像个孩子般,靠在儿子和那个他刚刚道过歉、道过谢的年轻人身上,老泪纵横,嘴里反复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激动过后,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江父年事已高,又经历了这一天一夜的大悲大喜,精神和体力都已透支到了极限,脸色灰败,连站立都显得困难。
“爸,您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和景年守着。”江星哲看着父亲的样子,心疼不已。
江父还想坚持,但颤抖的双腿和昏沉的头脑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他看了一眼被护士推出来、依旧昏迷着、身上插满管子的妻子,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强撑着站在一旁的陆景年,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几乎是被江星哲半扶半抱着离开的江父,走廊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江星哲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他猛地转头,只见陆景年一手用力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按着额角,眉头紧锁,呼吸有些急促,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此刻微微佝偻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连耳骨上的银钉都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虚弱而失去了光泽。
“景年!”江星哲心头一紧,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陆景年闭着眼缓了几秒,才勉强摆摆手,声音比平时虚弱沙哑了许多:“没事……有点晕。”他试图站直,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江星哲立刻明白了。800毫升的鲜血,对于任何一个健康成年人都是不小的负担,更何况是陆景年——一个在半年前才刚刚从重大车祸中捡回一条命,大脑和身体都经历了重创,至今仍在康复期的人。他的身体底子,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无懈可击。
“别逞强!”江星哲语气带着罕见的严厉,不由分说地扶着他,几乎是半抱着将他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在这里等着,别动!”
他快步跑到护士站,要来了一杯温糖水和几块巧克力,塞到陆景年手里。“喝掉,吃掉。”
陆景年这次没有反驳,他确实感到一阵阵发冷和眩晕,这是失血后明显的低血糖反应。他顺从地喝下糖水,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他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枚黑色的耳环无力地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整个人透出一种江星哲从未见过的、易碎般的脆弱。
江星哲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又酸又疼。这个看似无所不能、总是冲在前面为他抵挡一切风雨的男人,原来也会倒下。
这时,江母被妥善安置进了icu病房,暂时不允许探视。江星哲确认母亲情况稳定后,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陆景年身上。
“我们得找个地方让你休息。”江星哲看着陆景年依旧不见血色的脸,果断说道。他知道,守着icu门口干耗着毫无意义,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陆景年恢复过来。
他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干净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扶着陆景年进去躺下,替他盖好被子。陆景年几乎是一沾枕头,意识就变得模糊起来,失血和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江星哲坐在床边,看着他沉沉睡去,呼吸依旧有些微弱。他轻轻拨开陆景年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耳后的创可贴和那枚冰冷的耳骨钉。这个动作,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与心疼。
他起身,去酒店的厨房,借用炉灶和米,耐心地熬了一小锅清淡的米粥。当粥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陆景年是被饿醒的,或者说,是被那若有若无的、温暖的食物香气唤醒的。他睁开眼,感觉那股令人心悸的眩晕感消退了不少,但身体依旧沉重乏力。他转过头,看到江星哲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就着台灯的光,安静地看着一本书,手边放着一个保温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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