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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柳萧的记忆里,这并不是个太美满的家庭,自他出生时起,母亲的家族已经衰落,父亲成天酗酒打架,母亲看不惯他这副样子,时常数落他,父亲便把她和柳萧一起打。
五岁的时候,柳萧第一次撞见自己的父亲和别人偷情,光明正大的,就在那间母亲出钱为他造的屋子里。
他隔着门板听屋内二人互诉爱语,有些疑惑父亲是不是也对他的母亲说过这些话。
那些调情与虚情假意构成了柳萧最初对爱的全部理解,它并不高贵,恰恰相反,爱是那样污秽而浑浊,四溢着最肮脏的利益与最原始的欲望。
关于父亲的事情,母亲应该也是知道的,每次她从外面回来,柳萧迎上去,母亲却总是皱一皱鼻子,露出一种介于嫌恶与疼惜之间的神情,接着掠过柳萧一言不发地走进屋里。
从某种意义上说,柳萧从幼时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他不时能看见飘飘悠悠的影子来到他的屋子里,头破血流的,披头散发的,他们有些神志不清,有些能断断续续地说出几个词句,有些柳萧认识,有些他没见过。
一开始他有些害怕,但当他把这些事情和父母亲说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只把柳萧的话当成孩子的呓语,渐渐地这种事情多了,柳萧也就习惯了。
七岁的时候,母亲与村中的书生私奔,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财产,理所当然般地没有带上柳萧。
原本百无一用只剩一张面皮的男人彻底落魄,他染上了酗酒,喝醉了便耍酒疯把屋里的一切砸得稀烂,然后告诉柳萧,这一切全部都是他的错。
柳萧搞不懂这怎么就成了他的错了,母亲是父亲的妻子,挽留她是父亲的责任,而不是柳萧的,终日酗酒,发疯砸了屋里的一切东西,令他们家徒四壁的是父亲,而不是柳萧,他觉得把这些事情全部怪罪在自己头上没有任何道理。
这些话他是不会和父亲说的,要是他胆敢说出口,暴躁的男人就会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柳萧很明白如何审时度势。
那天晚上,父亲又喝了太多酒,在家里大吵大闹起来,柳萧便拿了剩下半个没有吃完的馒头来到院子外面坐着。
馒头是邻居的奶奶看他饿得不行开始拔路边的野草吃,觉得他可怜给他的,柳萧藏得很小心,没有让父亲发现。
他啃着馒头,听着父亲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砸碎目之所及处的所有东西,只觉得很吵。
在他终于控制不住要靠着路边的草堆睡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衣衫宽松,袖子长得能拖到地上,一看就不怎么干活。
柳萧掀起眼皮,看见一张肥润的脸,那是个男人,眉眼其实并不难看,但那副神态总让柳萧想起自己的父亲。
“大晚上的,你这小孩怎么待在外面不回家?”他问。
柳萧没说话,只是默默往屋里一指,陌生人清楚地听见了屋里男人的大吵大嚷。
他挑了挑眉,大概是赶路赶得有些累,没有继续走,但也没有坐下来,只是问他:“你晚上一个人呆在外面害不害怕?”
柳萧不知道他问自己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他回答害怕,哭哭啼啼地跟他诉说自己的委屈,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他还是回答:“偶尔会,村子里晚上会出现大家都看不见的东西。”
“哦?大家都看不见的东西?”那人看上去来了兴趣,“能和我说说吗,是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看上去千奇百怪,有些人明明已经死掉了,葬礼都已经办过了,晚上还是会在这里出现。”柳萧说着,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的目光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他笑了笑,问柳萧:“你想离开这个家吗?”
柳萧不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对方问这句话似乎也不是在征求柳萧的意见,他越过院子走进屋内,柳萧听见父亲大声质问这个人是谁,又是怎么进来的,紧接着屋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柳萧听见父亲的痛呼。
又过了几分钟,那个陌生人从屋里走出来,对柳萧招了招手让他进去。
柳萧走进屋内,看见父亲正在反复数手里的铜板,不多不少,刚好四个。
“收拾收拾东西吧,”那个陌生人对柳萧说,“你要离开这座村子了。”
柳萧并不介意自己去哪里,对他来说,到哪里都一样,便应了下来。
要说东西,柳萧其实也是没有多少的,他和邻居奶奶道了别,带着几套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的衣服,跟着那个陌生人离开了村子。
那个人告诉他,他叫闻人远,是一个名为沧泽宗的门派的长老,这次下山刚准备回去,就路过了他们村子,看他有几分修仙的天赋,便把他带了回去。
柳萧听村子里的长辈议论过什么什么地方有仙人过来除妖,听说那些仙人能呼风唤雨,轻易做到凡人不可及的事情,但他不知道原来人也能变成那样。
闻人远也没有和他解释,只是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片连绵的群山,半山腰往上的位置隐蔽在一片飘渺不定的云层之中,一条台阶从山脚蜿蜒而上,没入目光难及的蓊蓊密林。
闻人远带着柳萧上了山,这座山高得不像话,闻人远没有顾及孩子的脚步,他自顾自地穿过那座柳萧仰起头才能望到顶的大门,对守门的弟子说了一句“这是新来的弟子”之后便消失了。
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柳萧都没有再见过他。
柳萧稀里糊涂地被带到了一个大院里,在那里的都是外门弟子,被分配到不同的房间,十几个人一个屋子,据说只有跨过炼气期顺利筑基的弟子才能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其他人则被安排在一起,日常做一些杂活。
柳萧并不是通过门派正式的弟子招募进来的,因此他并没有接受系统的灵根测试,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天赋究竟如何,就那些弟子们说,那些和他们同一批被招进来的弟子们,有天赋好些的会被直接招为内门弟子,或是被门派里的哪个仙人看中,直接收作了徒弟。
闻人远说柳萧有天赋,但天赋这东西在修真界最不值钱了,除非是那种天赋秉异的旷世奇才,要不然在沧泽宗这种大门派是没人会正眼看你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闻人远并没有太看重柳萧,毕竟一个农户家里的孩子,虽说有些天赋,但想必是不会高到哪里去的,他把柳萧带回来也不过是积德行善,为门派里添一个做事的罢了。
同住的弟子们都是三灵根居多,那些四灵根往下的都没什么修仙天赋,门派也不会养着他们。
柳萧不知道自己的灵根是什么,掌事的不会把一个普通外门弟子的事情放在心上,那些测灵根的工具都被存放在门派的库房里面,普通人当然是不能自己去拿的,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再记得这件事情,当然也没人帮忙测量柳萧的灵根了。
柳萧在门派里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人脉,当然也无从对什么人提出测量灵根的要求,日常里只是跟着其他的外门弟子一起干些扫地做饭之类的杂活,也就这样安稳度日。
在沧泽宗,外门弟子的待遇当然是比不得内门弟子的,但比起其他某些门派那种唯天赋是论的氛围,沧泽宗也尊重弟子们的努力,一些课程对全门派开放,外门弟子也可以去听。
柳萧在干完活之后没什么事情做,得了空就会到门派里去听课,柳萧没读过书,自然是大字不识,老师讲的那些课他听不懂,柳萧便私下里借了书来,每天埋头苦读,竟也是自己学会了识字,夫子们的课程也渐渐能够听懂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柳萧渐渐发现,那些夫子们说的什么聚气凝神、动用灵力的法子并不算太难,当柳萧凭自己的力量第一次顺利地凝聚出第一缕灵力的时候,距离他第一次尝试不过两天时间。
他发现自己对火的掌控能力比其他元素更加灵活,他便将大部分精力用在了对火元素的感知上,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灵根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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