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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桐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狼狈,眉头下意识拧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被拉长。
最终,她像是耗尽了力气对抗着什么,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屈服的、陶念从未见过的低姿态:“……我不希望。”
这句承认带着苦涩的坦率,随即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仿佛要将那个名字和她的意愿一并推出胸腔:“但是……她希望。”
陶念眼睫微垂,视线落在怀中的作业本上。她心里没有太多波澜,或许有淡淡的嘲讽,或许也有对这个“她”字的轻微触动。她知道刘桐的不情愿有多么真实,也知道那句“她希望”的分量。
陶念轻轻点了点头,动作简洁。不需要更多的犹豫。
“行。”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没有怨怼,也没有亲近,“知道了。你回头把时间地点发我。”
没有再看刘桐脸上的复杂表情,陶念已经干脆利落地转过身,抱着那叠沉甸甸的作业本,步履平稳地进入教室,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走到讲台边,将作业本轻轻放下,随即转向还在座位上磨蹭的同学,语气寻常地提醒道:“交政治了,快一点,老师等着呢。”
回到座位上,陶念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钟晓。
这个名字像是一书被尘封已久的书,轻轻一翻,便抖落出许多零碎的记忆。
初中刚入学时,陶念对辩论产生了兴趣,便报名参加了辩论社。
那时的钟晓已经是社长,高挑的身影站在讲台上,声音清亮,逻辑分明,带着一种挥斥方遒的肆意和自信。
陶念坐在台下,仰头看着她,心里隐隐生出几分向往。
后来,在一次校际辩论赛上,陶念作为三辩,面对钟晓的队伍,竟出乎意料地赢了。
她记得自己站在台上,声音有些颤抖,却仍一字一句地反驳钟晓的观点。而钟晓坐在对面,起初是惊讶,随后是欣赏,最后甚至微微笑了起来。
那场比赛之后,钟晓开始频繁地在聊天软件上找她。有时是分享一篇有趣的辩题,有时是讨论某个逻辑漏洞,有时甚至只是闲聊几句。
陶念偶尔也会兴致勃勃地回应,但她始终觉得,钟晓对她似乎比对其他社员更亲近一些。
直到初三毕业前夕,钟晓没有参加中考,而是选择去职业高中读护理专业。
离校那天,她突然把陶念叫到了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
钟晓说:“陶念,我……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你懂的吧?”
陶念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钟晓会对她抱有这种感情。
她一直以为,她们只是朋友,只是辩论社里关系不错的学姐和学妹。
“对不起……”她几乎是本能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我……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钟晓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后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明白了。”
那天之后,钟晓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陶念的生活中。
陶念曾经无数次点开对话框,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却始终没能打出一个字。
她不知道该解释什么,解释自己并非讨厌她?解释自己只是无法回应那份感情?这些话语在脑海中盘旋,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渐渐地,连这份想要解释的冲动也被时间冲淡,化作心底一粒细小的沙,偶尔硌得生疼,却也习惯了它的存在。
三年时光如流水般逝去。如今她已经要毕业了,要去往更远的城市,开始全新的人生。
陶念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将那些泛黄的记忆重新封存。
走廊上传来同学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一切如常,仿佛那些过去与遗憾从未发生过。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陶念会想起那个夏日的午后,想起那句没能好好回应的告白,想起那双盛满期待却最终黯淡的眼睛。
然后轻轻叹一口气,翻个身,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溺在那份迟来的歉疚与怀念中。
ktv包厢里,彩色的灯光不断变换,音乐声震耳欲聋,夹杂着阵阵笑声。
茶几上散落着打开的薯片袋和零食,各种颜色的饮料瓶东倒西歪,有的已经喝了一半,杯壁上挂着水珠。
陶念蜷缩在包厢角落的沙发里,整个人几乎陷进柔软的靠垫中。她低头划着手机,刻意营造出“生人勿近”的感觉。
当包厢门被推开,喧闹声涌入时,她抬眼瞥见被众人簇拥进来的钟晓,立刻又垂下头,没有与她对视。
“晓晓姐来啦!”
“这边这边!”
此起彼伏的招呼声中,钟晓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角落飘。寒暄一圈后,她终于按捺不住,径直朝陶念走来。
“陶陶,”钟晓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在嘈杂的音乐声中格外清晰,“我就知道你会来。”她下意识伸手想碰陶念的手臂,却在即将触及时被对方一个不经意的转身避开。钟晓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陶念不得不站起身,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学姐。”她的身体语言却暴露了真实想法,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钟晓抬起的手最终只能讪讪地收回。
刘桐看着这一切,像只警觉的猫,眼神锐利地射向陶念。下一秒,她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搂住钟晓的肩膀,动作强势得近乎宣誓主权。
“晓晓姐,别站着了,”刘桐的声音刻意提高了几分贝,盖过了背景音乐,“大家给你点了你最喜欢的《后来》,快来!”她边说边用力将钟晓往主座方向带,同时不忘回头瞪了陶念一眼,目光中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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