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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指向她伸着,她勉力要去够那漂亮的指尖,可离得太远,太远了,无论怎么努力她也够不着。
什么都没有,她遽然从半空中掉了下去,瞬间是锥心刺骨的疼痛,耳里轰隆隆的响,胸膛喉咙鼻腔灌入火辣辣的痛,像无数冰锥扎进身体。
她从那虚无的幻想里痛醒过来。
模模糊糊的想:“若是被野狼叼去吃了...会不会很痛...”隔了半响,她又想,“想必,模样肯定难看的很...”
久了,她恍惚瞧见张虚幻的脸,一双漆黑黑的眼,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双眼,疑心这是自己的幻觉,又想着,难道是鬼差来勾我了?
李渭蹲在她身侧,皱眉,寸寸抚过她软绵绵的四肢,然后抚摸上她的身体。
她无声痛嘶一声,身体好像被撕裂了个大窟窿,剧痛冲上脑海,痛的要死了,胸膛里全是嘶嘶作响的血气,翻滚着着望上冒。
神志却遽然清醒:“难道是回来掳我的么?”她模糊记得一个男人抓着她的肩膀,钉着铅铁的靴子踹在她胸口,把她甩了出去。
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想着:“士可杀而不可辱。”
李渭小心翼翼的抱她站起来,她痛的失了神志,狠命从他臂弯里抬起头来,嘶嘶的喘着,眼前是黑糊糊的一片,她一偏首,梗着脖子,往脸畔的手臂上死死的咬了进去。
夹絮粗布,尖锐的虎牙透过衣裳咬住他一小块皮肉,像只受伤的兽崽子似得,李渭不觉疼,倒有些诧异,皱眉盯着怀中人。
一张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沙石血污,黑眉紧紧的蹙着,长睫上还沾着血灰,有点伶俜的意味。
腥甜的血冲出喉腔,她的身体软绵绵的抽动了一下,血尽数喷在他衣上,两三点温热溅在他脸上。
她又陷入昏迷之中。
“人还活着否?”商人们喊。
怀中人身体轻的不可思议,后背衣裳都浸湿了血,湿漉漉黏糊糊的沾着他指尖。
“活着。”
探头关注的人群发出一阵欷歔声,怀远从牛车上抽出块木板,三下两下的跃下深沟,看见此番景象不禁吓了一跳:“流了这么些血...”
李渭将伤者放在木板上,轻轻嗯了一声,摊开沾满血的两手:“胸骨断了,有刀伤。“
众人扔下粗绳,将两人拉上道,再一看伤者身量瘦小,是个年轻少年郎,穿一身不起眼的圆领衫袍,却裹着一身血污的白羔裘,不由得都松了口气:“嘿,这哪家的小哥儿,穿一身白衣在这路上行走,也不怕脏了。”
“可多亏了这身白衣,扎眼的紧,倒是捡回一条性命。”
“也是。”
李渭扯了几条毡毯把人包裹住,问道:“可有懂医术的兄台?”
商队里原有个通医术的和尚,只是在玉门关辞了众人往敦煌而去,段瑾珂正往这来查看,见无人回应,只得道:“某粗通些药理,倒是可以看一看。”
倒是也惊了一跳,只见毡毯中裹着个羸弱少年,一张脸上全是血污沙泥,看不清模样。
魏林帮着李渭和怀远把伤者抬至马车上,看见木板上有血滴答,也不禁哎呦了一声:“这还滴着血呢。”
“先把衣裳脱了,看看伤势。”段瑾珂未做他想,伸手去解胸衣,却被一手挡住,李渭迟疑片刻,面带异色,低声道:“好像...是女儿身。”
“这...”段瑾珂的手指还触在衣裳襟口,闻言立即缩回,“是女郎?”
李渭迟疑的点点头,起身同不远处一矮胖胡商说句什么,那商人满面笑容的点点头,回头咕唧一番,尔后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姬从马车上下来,跟着李渭朝段瑾珂走来。
那胡姬面纱半解,露出半张雪白脸庞,碧眼带怨,长睫含忧,魏林乍一间,一声啊僵在半空,被段瑾珂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去倒盆水来。”
李渭会胡语,低声同胡姬说了几句,胡姬抬首望过来,幽幽眼潭冷不防撞进段瑾珂眼里,又倏忽挪开,迈步低头钻进车里。
不多时,胡姬探出头来,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什么。
“...是个女孩儿。”李渭转述着胡姬的话,“身上还在流血。”
纤细的项子上戴着个碧莹莹的玉坠子,里头有件沾血的小衣,胸口棉布缠的十分紧,暗红的血几乎浸透了裹巾。
魏林端来一碗清水,胡姬掏出帕子沾水擦拭伤者脸上血污,把涂脸的暗黄脂粉也一并拭去,帕下逐渐露出一张擦伤累累的小脸来,面色灰白如纸,瞧那眉眼,竟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
第3章火烧峡
商人们见人已救回,催促着上路,佩箭提刀的护卫们不敢大意,拢着商队往前行。“大家仔细些,看紧身旁物品,若发现马匪,万毋慌张。”
马车落了帘子,胡姬不敢随意翻动少女身体,一把细剪子将血衣剪开,用净布仔细擦拭着少女身上的血污,段瑾珂在帘外守着,一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胡姬将少女伤处撩起来给段瑾珂查看。
是个身娇体软的女孩儿,身上并无几处完好肌肤,全是锐石刮出的深深浅浅的伤口,凝结的血斑在洁白的肌肤上十分难看,除去高处滚落的皮肉蹭伤,肩头一道刀伤直拉到后脊,血肉里露着白森森的骨头。
“先把伤处血止住要紧。”段瑾珂道,“车里有伤药,倒是能用的着。”
李渭背上箭囊,对段瑾珂道:“有劳段公子先照料着,待晚间落宿邸店,我去寻个大夫来看看。”
段瑾珂命魏林去拿药匣:“李大哥放心。”
少女一双眉紧紧蹙着,唇色发白,气若游丝,段瑾珂见她有呼吸不畅迹象,塞了一个软镇在她头颈下,身旁胡姬慢慢的揉着少女的眉心,唇里喃喃的念些什么,低低的语调像婉转的曲儿。
段瑾珂翻出瓶跌伤药递给胡姬,说道:“药粉匀在伤口上。”他怕她不懂汉话,做出比划的手势。
胡姬碧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他,点点头,将药粉洒在少女伤口。
伤药里有一味鬼蒟蒻,药性刚烈,刚触上少女肌肤,昏迷的少女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呼,整个身体痉挛起来,胡姬大吃一惊,按着少女的肩头,一双澄透碧眼看着段瑾珂惊慌失措。
“这是男人用的伤药,药力难免霸道些。”段瑾珂摁住少女的手,正色道:“我可没有比这更好的止血药了,趁着这阵痛,赶紧洒完它。”
胡姬颤抖着手将药粉均匀抹在各伤处,奄奄一息的少女已是面如金纸,胸头剧烈起伏,出了满头的冷汗,呼吸越发微弱下去。
两人也都出了一身汗,段瑾珂虽然跟着辜家一个老御医学过几年药理,却是第一次对付伤人,他扯出一匹软绢撕成长条递给胡姬,用自己手臂教示着胡姬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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