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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1页）

“废物！”正德帝猛地转身，袖袍带起一阵疾风，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

他眼中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指节捏得惨白：“顾明昭是朕一手提拔，寒门标杆！怎么可能不忠！他若背叛，天下寒门学子之心顷刻瓦解！这若不是那老妖妇的诬陷，还能是谁？！”

他胸膛剧烈起伏，瞬间勘破迷雾。

太后，这是要釜底抽薪！以无稽的流言挑唆民众，将新政引发的动荡归咎于皇帝识人不明、任用奸佞，进而动摇国本，破除新政，让整个国家瘫痪，以此逼他拱手让出权柄！

“民心！民心！”他烦躁地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悬挂的笔簌簌作响，“她一定是用钱收买人心，挑起混乱，朕难道就没有？”

他急促地在御案前踱步，目光扫过殿宇的穹顶梁柱，思绪飞转。

经济大权被崔玦把持多年，现如今还在和北凛打仗，国库本就不丰盈。新政，宫瑶提出的那些新政，本就是为了开源强国，一石二鸟获得民心，但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如今反成了别人攻击他的利器。

“对，新政！国库空虚，但有人有！”他骤然停下脚步，眼中寒光一闪，“那些靠着新式织机、活字印刷、新式记账法赚得盆满钵满的商贾呢？他们因新政得利，如今新政引发动荡，他们岂能独善其身！”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此举不仅能快速聚敛钱财，安抚宫门外被煽动起来的暴民，更能借此分化瓦解太后的阵营。

毕竟，他也不是不知道，宫瑶当时首鼠两端，有些灵敏的世家，暗中掺和进这些新行当，利益盘根错节，但这也正是他要的。

向他们征税，便是将他们也拖下水，让他们在太后与皇帝之间做出更艰难的选择，是保全家族眼前的商业利益，还是坚持虚无缥缈的政治同盟？

“拟旨！”他斩钉截铁，“即日起，对京城所有使用新式机械，新法经营的工坊、商行，加征三成安民税！所征款项，专用于抚恤此次因产业变动而失业的工匠力夫，按人头发放钱粮，助其渡过难关！”

这一招，名为安民，实为借饷，更要让得利者出血。

“其二，明发上谕，新政乃强国之本，然有奸佞曲解圣意，盘剥于下，更煽动民变，其罪当诛！即刻锁拿京畿地区执行新政不力、激起民怨之官员，交由三司会审，严惩不贷！”

他点出来的，恰巧都是太后安插进来，专事阳奉阴违，败坏新政声誉的钉子。借清查执行不力之名，行清除异己之实，将动荡的罪责精准地引向太后一党。

“其三，让吃干饭的那些都给朕动起来！朕要看到新的童谣传遍大街小巷！告诉天下人，是谁在囤积居奇，是谁在阻挠革新，视万民如草芥！”

太后会用童谣，他就不会用吗！他要掌控舆论，将这场动荡彻底定性为清君侧，将自己的所有行动包装成为扫除蒙蔽圣听、祸国殃民的好党所必需的壮士断腕。他要借此机会，不仅化解眼前危机，更要狠狠剜掉太后这块盘踞朝堂多年的腐肉！

与此同时，慈宁宫内。

清晨的檀香袅袅，从错金螭兽香炉中缓缓吐出，氤氲一室安宁。

太后早已梳洗整齐，身着绛紫色凤穿牡丹常服，斜倚在铺着软缎的凤榻上。背后以金线密织的凤凰于飞屏风，在透过纱帘的柔和光线下流光溢彩，更衬得她姿态雍容，气度沉静。她听着孙长福的低声禀报，保养得宜的脸上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冷嘲。

“顾明昭？童谣？呵，皇帝倒是好手段，祸水东引，玩得越发娴熟了。”她缓缓坐直身体，凤眸含威。

在她看来，新政本就是正德帝急功近利，宫瑶那些小把戏，她还不放在眼里。

就算真的真的有用，又如何呢？

现在北凛恐怕都已经快打进关内了吧？

“传哀家懿旨。”太后沉思片刻，对着躬身侍立的孙长福吩咐，“陛下年轻，易受身边宵小奸人蒙蔽，致令政令苛刻，民生艰难，士农工商，皆受其扰。”

她将皇帝与奸人捆绑，将新政之弊归于皇帝近臣，为皇帝留了一丝余地，也为自己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哀家心系黎庶，不忍见陛下被小人误导而致百姓流离，特开私库，于京城六门设粥棚药局，凡失业工匠，生计无着者，皆可领一份钱米，求医问药，以度时艰。”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孙长福，“再去告诉那些人，”这里指的自然是与她同气连枝的世家领袖们，“向天下示好的时候到了，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此刻的善举，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呢。”

施舍出去的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是在无声地诉说皇帝的失德与太后的仁悯。

“另外，”太后语气转冷，“去告诉我们的人，弹劾的奏章，不要停！目标，就对准皇帝身边那几个推行新政最得力的干将。童谣，这损招儿，他会用，我们也会用！”

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命人编撰新的童谣，暗示皇帝无道，宠信奸佞，同时巧妙编织世家大族在地方上修桥铺路、赈济灾民的功德，更要传递出“太后慈悯，欲解民困，奈何政令不出慈宁宫”的委屈与无奈。

这既是对皇帝舆论攻势的反击，也是向天下人暗示皇帝对太后的不孝，占据礼法高地。

“是，”孙长福应声，邪笑，“提前恭贺娘娘垂帘听政，独掌乾坤。”

太后摆摆手，没作声。

她要垂帘听什么政掌什么乾坤呢，她要天下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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