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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他越说越气，一把抄起桌上的酒坛，重重往三人中间一放，震得碗碟乱响：“这事儿没完！我告诉你们，裴擎苍，崔玦！今晚！必须不醉不归！谁先趴下谁是孙子！”

他吼完，特意扭头瞥了一眼安坐不动的崔玦，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他拖长了尾音，“当然，某位一杯倒的督军，还是自觉点，少喝两杯，抱着你的茶杯在边上看着就行。你——不——行——”

最后三个字，掷地有声。

若是往常，崔玦少不得要阴阳怪气几句，但今日，他沉默一瞬，看了张喜一眼：

“前些日子，京城来信。我叔叔亲自为你爹和娘操办了葬礼，选了一处山明水秀风水极佳的墓地，将二老合葬在了一处。仪式很安静，该有的体面，一样没少。”

张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抽干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半步，跌坐回椅子里。

他猛地低下头，双手死死攥住了膝盖处的衣料，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断断续续的压抑呜咽声，在寂静的帐内响起，混杂着炉火的噼啪声，格外心酸，他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骂：“你说他……你说他戎……戎马半生，爱兵如子……和我娘，伉俪情深，不知羡煞多少人……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把我当眼珠子似的疼……可到头来……到头来……”

他的声音哽咽着：“却又逼得自己不得不站队，不得不选边……他顺着太后的意，暗中通敌，保全家族……却又让我听从帝命，在军中效力……他是不是觉得……觉得这样……不论最后谁赢了……我……我都能活下来？他是不是……就是这么想的……”

裴擎苍试图说点儿什么来安慰，搜肠刮肚，最终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在他看来最能体现父母苦心的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这试图共情的感慨还没完全落地，旁边就响起某人极其冷静的声音。

崔玦平静地看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张喜，问：“计什么深远？他俩谁也没赢，你不还是活下来了吗？”

哭声戛然而止。

张喜猛地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当然，是气的。

他噌地站起来，也顾不上擦眼泪，指着崔玦的鼻子：“崔缺儿！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谁能想到？！谁能想到这棋局到最后，还能杀出第三条路来？！啊？！”

他气得在原地转了个圈，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己那点儿悲伤情绪都被崔玦这混账东西给气没了。

而一旁的裴擎苍，在错愕之后，看着张喜炸毛的样儿，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张喜很痛苦，但是作为一步步爬上来的将军，他很难对张喜他爹，一个兵部尚书，身居高位却为了家族，为了个人私利，听从后命，选择通敌，这样置兵士的命于不顾的人有什么好感，其实死了他都觉得痛快，还什么体不体面，就该扔到乱葬岗。

就像收到正德帝指令要求用败北来给崔玦安罪名的时候，他直接把密旨扔到崔玦面前，问他反不反。让他说，为了给一个人编罪名，至于这样么，蠢死了，跟着这样的皇帝真是倒霉。

他这一笑，点燃张喜的引线。

张喜立刻调转枪口，怒火瞬间转移，指着裴擎苍的鼻子骂道：“你笑个屁！裴擎苍！我说了他没说你是吗？！啊？！你当时还假惺惺地安慰我！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明知道那些兄弟都没死，还跟我在那儿演！演得跟真的一样！看着我难过你很得意是不是？！”

裴擎苍被他指着鼻子骂，也不恼，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些，边笑边摆手：“不是……小喜，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球！”张喜抄起手边一个靠垫就砸了过去。

裴擎苍笑着接住，反手又丢了回去。

一时间，主帐内鸡飞狗跳，方才沉重压抑的气氛被突如其来的打闹冲得七零八落。两人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互相笑骂着，将难以言说的痛苦、复杂的身世、沉重的抉择，都暂时抛诸脑后，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宣泄着情绪，维系着历经生死后愈发复杂难言的情谊。

崔玦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打闹。火光在他深邃的眼底跳跃，映出一片暖色。他没参与，也没阻止，只是在靠垫险些砸翻酒坛时，伸手轻轻将其扶稳。

过了好一会儿，待到那两人都闹得有些气喘，暂时休战时，崔玦才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衣袍。

他走到帐门前，伸手，撩开了厚重的门帘。

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瞬间涌入，吹散了帐内氤氲的酒气和暖意。门外，是无边无垠的雪白世界。远处的山峦，近处的营寨，皆被纯净的积雪覆盖，天地间一片静谧，唯有雪花仍在不知疲倦地静静飘落。

崔玦深深吸了一口通透到肺里的空气，任由其充盈肺腑，将这两年的烽火、算计、血腥与沉重，都随着浊气一同呼出。

他望着南方，目光穿透千山万水，落在了熟悉的城池，有她在的家。

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终于。

要回家了。

（正文完，接下来是番外。）

夫妻相性三十问（上）

本来是想先开古代相处日常的番外，但是由于我太期待这部分了，所以放到了前面。

咳咳……

（bg起：《同样》）

（这不会侵权吧？这个歌也不是同人曲吧？叠甲g）

（想配其他bg随大家心意，我只是写得时候正好在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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