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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张了张嘴,没敢接话。他知道温倪和她妈妈之间的事,不只是普通的“母女矛盾”四个字能概括的。他听温倪讲过,只是断断续续,只言片语,便可以感受到她们之间存在的不可弥补的裂痕,应该说是“东非大裂谷”。
他说不清谁对谁错,两人一个倔,一个强势,谁都不让谁。因为叔本华也说:一个人只能与自己达致最完美的和谐,而不是与朋友或者配偶。他还是温倪配偶的时候就不能缓和解调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现在就更不能了。
“妈,您别生气,有我照顾倪倪,您就放心吧。”他只得小心翼翼承诺。
“小川,你把温倪的医院还有病房告诉我,我去看你们。”
沈川见已经瞒不住了就赶忙说:“妈,你在温俪姐那里吗?我接你过去吧。天热你别一个人去那么远,您等我半小时我就到。”
他们到达病房门口时,温倪正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ipad翻资料,耳边挂着一只耳机,半张脸被阳光打出光晕。听到门口响动,她抬眼望去,视线在母亲那一刻怔住。
她瞬间坐直,眼神警惕:“你怎么来了?”
温母皱眉:“我来看你。”
“你怎么知道的?”温倪的目光闪了闪,随即落向后面的沈川质问他,“你告诉她的?”
“我看新闻。”温母冷淡地说,“全网都知道我的女儿骨折了,唯独我不知道。”
空气里瞬间沉默下来,像压了一层看不见的霜。“你要看我,那就看吧,看完就走。”温倪声音发紧。
“我才刚来,你就要赶我出去?”温母提高音量,“你以为你长大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做事要不要点分寸?”
沈川试图打断:“妈,别生气,倪倪刚打完石膏,情绪……”
“沈川!”温母转头厉声打断他,“你就惯着她,她本来脾气就不好你还惯着她!”
情场失意,职场一定得意
“妈,你别再批评沈川了,”温倪声音也陡然冷下来,“他又不是我爸,你还要把沈川赶走吗?”
温母的脸色骤然变了,“你还记得你那个爸。”沈川见两人剑拔弩张,便借口出去打水就给母女俩独处的时间。
自打温倪有记忆的时候,她的妈妈就是家里面那个说一不二的人,屋里永远都充斥着她的声音。饭菜必须准点摆好,用过的东西必须整齐归位,电视只能在规定的时间打开……父亲起初还能笑着哄着,“她就是脾气急了点,都是为了家好。”但后来,他笑得越来越少,在家里面说话也越来越轻。
温倪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大年三十,妈妈因为爸爸没有先去敬外公喝酒便吵了整整一个晚上,把锅铲往灶台一摔说:“你要是不想过这个年,干脆走人。”
那天夜里,父亲坐在阳台抽烟,背影消瘦。她那时只有八岁,端着一碗热汤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问:“爸爸,我们家,是不是哪里坏掉了?”
父亲没说话,烟头在黑夜里一明一灭。第二年春天,他就真的走了。没有别的女人,也没有另一个家。只是受够了争吵、翻旧账、无休止的控制。他终于决定不再努力修补这辆失控的车,而是选择直接跳车。
离婚的时候,温倪妈妈只说了一句:“这种没担当的男人,不要也罢。”从此闭口不提,也不许温倪和温俪姐俩再提起他。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她像是一块磨刀石,把所有对“失败婚姻”的愤怒都磨进对女儿的教育里——成绩要拔尖,朋友要筛选,说话要克制,生活要有分寸。“不要像你爸那样烂泥扶不上墙。”这是温倪无数次听到的教训。
她也曾一度努力成为母亲想要的样子,听话、懂事、不添麻烦。现在回想起来,她恍然明白:母亲其实一直在用对父亲无能的愤怒,雕刻她们姐妹俩的一生。她不允许她软弱、不允许她依赖。
温倪盯着自己腿上的那一大团白色,觉得自己像被浇了水泥,钉在原地,都怪这个石膏。“我怎么不记得,我当然记得我爸,”她继续,声音已然哽着,“爸为什么走?你真的不明白吗?你控制他、数落他、干涉他的工作、干涉他跟朋友见面,他的一切你都要评头论足。他做任何事你都不信任,还要跟所有人证明他不可靠。”
“你闭嘴!”温母怒声道。
温倪反而更镇定了,整个人冷静得可怕,“你逼走了爸,又逼我变成你——以为自己强势、能掌控一切,就能把婚姻过下去。但你错了,妈,婚姻不是靠控制就可以的。”
温母眼睛微颤,胸口起伏剧烈。
“但我不怪你,你养我和温俪长大,我感激你。但我也知道,是因为你,我从小就没有获得过父爱。”空气凝滞到了极点。温倪平静地看着母亲,一字一句开口,“还有一件事你最好知道,”她说,声音不高,但清晰而冷,“我跟沈川,已经离婚了。”
温母眉心一跳,脸色当即沉下来:“你说什么?”
“我们已经离婚。”温倪重复了一遍,“所以你不要把对人强制的那一套对他。”
“你疯了吧?”温母语气陡然提高一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跟沈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离?”
“因为不爱了,就这么简单。”
温母难以女儿的反抗和离婚的冲击,转身离开病房,房间像是顿时被抽走了空气,静得只剩下一种让人发闷的空白。房门没有被合上,外面走廊的光透进来,温倪看到地板上映出一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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