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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治疗后,沈先生确实感觉心里面疏解了好多,沉默许久终于向温倪询问:“医生,那你……你能帮我吗?我真的很难受……”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压了很久的恳求。
“我不能让你一夜之间痊愈,”温倪说,“但我可以陪你慢慢走出来。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预约几次非正式的谈话,医院也可以为你做心理评估,当然,选择权在你。这是我的名片。”
他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有抗拒。
离开诊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褚知聿陪她一起下楼,电梯里只有两人,依旧沉默了一会儿。
“你真厉害,温倪。我们只能帮他治好骨头,你倒是能看穿人心。”
“没有那么玄乎,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案例。人们在车祸或者突发事件后经常会出现应激反应。”
“今天多亏你,也麻烦你了!”
电梯“叮”一声,到了一层。两人并肩走出门诊楼,夜色把医院广场染成一片浅灰。褚知聿突然没来由地蹦出一句,“那你呢,还好吗?”
温倪没懂他是什么意思,她站定,扭过头疑惑地盯着他。
“我是想问,那你呢?你车祸后,也会做噩梦吗?你刚才说过的,应激的反应。”
“我啊?我没事啊。”风吹过她的风衣边角,也吹动了她眼底那点未说出的情绪。
“褚医生,你知道身体的神经记忆和大脑的应激回路
身体的神经记忆(aticory)与大脑的应激回路(stressresponsecircuit)之间的关系是高度相关、可以同步、也可能出现“不同步”现象,而这正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核心症状的来源之一。
是同步的吗?”温倪看向褚知聿的眼睛,“应激就像是二者失调了。大脑知道没事了,但身体却‘死死记得’那次危险。”
褚知聿问她那该怎么办?“你需要同时修复两个系统。”温倪回答他,“但是我不用,首先我那个不属于是严重的车祸,身体甚至都没有‘记住’,再着我当时应该是在想工作,所以更别谈有大脑的记忆了……”
“……所以?”
“所以,按照客观条件,我是不会产生应激的。”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温倪听到褚知聿小声嘀咕的这后半句话,心里还疑惑,你放心什么?我又不会讹上你。正当温倪还在思索今日褚知聿的种种行为时,只听见他说:“你晚上没吃饭吧?走吧,我请你吃饭。”
西城私房菜蘭庭玉樹
从院内大楼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夏天的雨总是去的很快,来的也快。空气里带着点潮润的黏意,路边的水洼里映着灰蒙蒙的天光。
走到医院里一条小路时,褚知聿忽然停了一下,侧头看了眼那面斑驳的灰墙,“你知道吗,这医院原来是王府的一部分。”
温倪一愣,转头看他。褚知聿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棍贝子府。之前是清朝的诚亲王府,最后是一任主人是棍布扎贝。后来府邸被征用了,一部分成了医院,一部分拆了,你看这几面老墙。”
其实温倪并不想听,说实话她有点饿了,但是还是礼貌的回应着。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整个王府现在也只剩下来个后花园了。灰砖青瓦、院墙斑驳,角落里隐约还能看到些雕花的木窗痕迹,被现代建筑包围着。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问。
“医院的前辈告诉我的。说这地儿风水好,北高南低,这儿水引的是什刹海西海水。病人们在这里心情会好。”
“我之前倒是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花园。”温倪心想,管它什么什刹海,什么后花园,病人在医院怎么会心情好?但又想起来自己此刻脚下踩的砖瓦,可能一百多年前也有人踩过,便顿觉有趣。
历史呀,就像是埋在城市里的旧骨头,偶尔在日常的路口露出一角,被人不经意踩到,才记起它曾真实存在过。
两人顺着小路往前走了一段,开始落小雨淅沥。褚知聿一边撑起了伞,一边低头问:“你想吃什么?”
“没特别想法。”她语气有些倦,声音也不大,“你熟悉这里,你安排吧。”
褚知聿领着她绕过医院后门那条小路,穿过几棵老槐树,停在一栋不起眼的灰砖小楼前。这是一个藏在胡同里的私房菜馆,门口挂着灯笼,隐约飘出淡淡的饭香。
温倪看着灯笼照亮的牌匾,低声念出上面写的“蘭庭玉樹”四个字。
“饿了吧?来,进去吧。这家是淮扬菜,你应该会喜欢。”褚知聿忽然对温倪说。
温倪的老家在扬州,在城南那一片临河人家,小巷深处有老梧桐和青石板路,雨天踩上去,一步一个涟漪。她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家里开了几代的糕点铺子,糯米香气和桂花酒味混在一起,是她童年最深的味觉记忆。
从十八岁开始,就离开了那座水汽氤氲的江南小城北上。她已经在北京待了十年了。
“你经常来这里吗?”温倪穿过几株绿植,看到里面是一个四合院,大厅中间还摆放着主人养的鹦鹉和蝈蝈,院子里打了个水池,游着几尾鱼,满是夏日的响亮和清爽。
“以前陪人来过一次。”他顿了顿,“觉得味道还不错。”他伸出手指,在鸟笼边缘轻轻点了点,鹦哥儿立刻歪头盯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褚知聿低笑了一声,手指一点点往笼里探,那鹦哥儿竟真的不怕他,张嘴叼住了他的指腹,轻轻磨了两下,然后扬起脑袋发出一串短促的叫声,像是在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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