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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心里有种说不清来由的预感。来回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只是褚知聿人比较好,比较关心曾同行的女性安全,所以才会发消息,换成茂茂他也会是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的!温倪一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进入睡眠状态,一边掐断自己脑子中的一切胡思乱想。
每天早上八点半之前,北京地铁一号线、十号线交汇的国贸站,堪称打工人最真实的“人类高密度生存实验场”。
温倪记得她在书上看到过的,关于达拉维贫民窟的描述:话说当鸟巢以满员状态承载八万人时,其空间密度与印度的达拉维贫民窟每平方米的人口密度惊人地相似。这座孟买城市边缘的丛林,用钢筋水泥编织的立体迷宫,将六百万灵魂压缩成一场生存实验。
滚烫的地铁从四面八方驶来,门一开,是肉贴肉的生物墙,一只手挤不进去,一只脚已经踏空,地铁小姐姐喊“请勿强行上车”,但人们充耳不闻。
在国贸站,有脚就上、有缝就挤,不拼个前胸贴后背,就得等下一班,或者下下班,最甚者今天直接迟到下班。
没办法,怪只能怪温倪腿不太方便,没法骑共享单车。住的地方离上班的距离太近了也不好,开车一脚油还没踩完就到了。虽然小区和国贸只有一站地铁的距离,但她也不得不采用这种交通方式每日通勤。
好不容易到了上班的大楼,温倪一眼望去,一楼电梯口处排着蜿蜒曲折的队伍,把各色的打工人汇成一队,每个穿西装打领带的、踩高跟拎咖啡的、抱电脑夹文件夹的,看起来精英无比,其实内心都在默念:“别迟到、别迟到、别迟到……”
楼下星巴克也永远排着队,仿佛全北京的美式和燕麦拿铁都在这儿集中售卖,所有人像是被班儿吸了混一样在用咖啡吊命,在迈进玻璃门那一刻,脸上瞬间切换为礼貌的微笑。
“温倪,早啊!”刚取完咖啡就看到身侧走过来的江姗笑着走过来拦住她的去路,温倪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番,江姗今天上衣穿的是芭比粉的valento西服,真是纳了闷了,她的衣柜到底还有哪些颜色是她没有见过的。
温倪很好的藏住了内心的疑惑,笑着和她打招呼。毕竟上次穿绿色西装的也是江姗,她们俩很不同,首先,穿衣风格就是天差地别。
“你也太努力了吧。我看到第一期综艺了,打着石膏都上节目,佩服。”
温倪自然是听出来她话语中夹杂的信息。毕竟,当时她在住院的时候,想要替代她这个综艺工作的也是她,面前这个“火烈鸟女士”。
“嗐,被生活所迫。论敬业还得是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进行着职场互捧,仿佛从未有过间隙。毕竟,在职场,保全彼此的脸面是重要的一课。
到了心桥心理咨询中心,两人告别后分别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内。早晨九点,阳光从国贸十七楼的落地窗斜洒进来,洒在灰蓝色沙发的扶手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温倪穿着米色针织开衫,坐在3号会谈室里,翻着今天预约的档案。
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她起身迎接。
一个高瘦的男孩走进来,脚步略显拖沓。他穿着宽大的篮球校服,头发微乱,左脚踝缠着厚厚的护踝,走路有些小心翼翼。温倪心想,我这是遇到病友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神情拘谨,眉头紧锁。
“张同学是吧?请坐。”温倪微笑着说,语调平稳。
男孩点点头,几乎没看她只默默坐到了沙发上,身体明显往角落里缩了缩。他父亲坐在他旁边,手掌不断在膝盖上摩擦,像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话口。
“我先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张同学,你最近情绪还好吗?”
“还行。”男孩低声说,眼神却一直游移,没与她对视。
“你对‘还行’的定义是——没有特别糟糕的事发生,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糟糕的事?”温倪的治疗风格一贯都是开门见山的。
男孩愣了一下,眼神转向她,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她。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皱了皱眉,过了几秒才闷声道:“就是……不是特别想说话。干什么都没什么意思。”
“你觉得没什么意思,是因为痛吗?”
温倪注意到男孩说话间肩膀抽动了一下,那是人在面对未知环境时一种下意识的防卫。
“我踢球骨折了两次,队里有人说我完了,说我以后不能踢球了。”蜷缩在沙发一角的张同学突然开口,声音低却带着压抑的怒意。
温倪看向他,眼神柔和却专注:“那你觉得自己完了吗?”
张同学的嘴角动了动,想笑,又像是要哭,最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不知道。以前我觉得只要我还能上场就能行。但现在……我连跑都不敢跑。”
他父亲在一旁插话:“我们家孩子之前状态很好,真的很好。学校教练太狠了,每天训练到晚上十一点,他才十六岁,哪受得住啊!”
温倪轻轻点头,拿起笔在本子上做了个标记:“过度训练对青少年运动员确实有非常高的风险。身体没发育好,负荷过重。但这里也有个问题,不只是身体上的压力,是不是情绪上的压力也太重了?”
她把视线重新转回男孩,语调温缓:“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我们之所以跌倒,不是身体撑不住了,而是心里没地方落脚?”
张同学没说话,但眼圈开始发红。他用指节敲着护踝,低声道:“第一次骨折痊愈之后,我就怕……怕我再也没机会进省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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