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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当年一样,他清楚地知道,她是那种在混乱中选择沉默的人,习惯将情绪一口口慢慢吞咽,直到消化得不剩渣滓才会开口;她也不会贸然寻求外界的帮助,哪怕已经被逼到墙角,也会本能地先去找一个熟悉的人——最好是那个过去曾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过一只手的人。
她还信他。
他知道要怎样用最自然的方式出现,也知道要怎样在她以为自己主动依赖时,将主动权稳稳握在自己手里。表面是关心与支持,实则是有意为之的靠近。
像是在一场久经筹划的围猎里,耐心等候猎物再次走进他的视线。他轻轻笑了笑——机会到了。
而这,正是周湛最擅长利用的部分。
两人寒暄完,并肩走出社区街道。
“我最近也主要想主攻情绪恢复力这块。”周湛忽然说道,“在门宁格后期带过一个创伤组,发现我们很多病人恢复得慢,不是因为病情本身,而是缺乏一个利于他们恢复的环境。”
温倪听着来了兴趣,不自觉放慢脚步:“你说的环境是指?”
“有空就来了解一下吧?”周湛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她,上面印着“重构re-forpsychology”的字样,墨绿底,黑色字体简约干净,“明天下午两点,我们有个开放日,如果你有空,可以来看看。”
温倪接过卡片,看着名片上的字——重构,他们学过的:不是从头开始,而是在旧的废墟里重新排列组合。
她点点头:“我会去的。”
在温倪去“重构”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做,并且这件事别人无法代替。她和沈川的离婚冷静期达到第三十天了,不过她是在这天晚上回到家才得知的。
沈川发来消息,“温倪,明天去民政局。”看温倪没有回复消息,他加了一句:“你……没有忘记吧。”
“好,什么时候?”
“看你的时间。”
“那就上午吧。”
“东西都带好,我来预约时间。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必了,谢谢。”
……
海淀区民政局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落在台阶上映得红色大门格外显眼。温倪低头把刚刚领到的那本薄薄的离婚证放进包里,这么说吧,就像是装一张找不到垃圾桶的废纸,扔也不是,装下又别扭。
在这三十天冷静期里,她总共见了沈川两次:一次是她骨折,医院需要家属签字,他来了,这是他的责任;另一次是沈川父亲住院,他打电话请求她去探望,她去了,不仅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体面。
看吧,仅此而已。他们之间,一个出于责任,一个也还了责任,倒也公平。仅剩这点彼此尚能履行的责任和互相担当,轻得几乎算不上什么,轻的就像纸,所以这张“纸”注定是他们的结局。
温倪抬起眼,看到前夫哥沈川站在台阶下,仿佛还在等她。她目光清冷,语气倒也客气:“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多聊了。”干净地切断了所有可能的余地。
他们多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像两条平行线,渐行渐远,也像那再也回不去的生活。
所以温倪中午就直接在民政局附近觅食了,她没什么胃口,像是走进哪家都无所谓,只是想找个地方坐一坐,最后随意选了家日料店。
人不太多,她随意点了几样菜。几片生鱼下肚,她忽然觉得胃里泛上一股轻微的酸意,像什么东西被压着没散开。她停了停,喝口味增汤顺了顺,发现还是难受。她放下筷子坐了会儿,等感觉好些之后,才勉强把鳗鱼饭吃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适感也渐渐消失了。
吃饱喝足后,她便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东三环的“重构”诊所。午后依旧闷热,阳光照得道路边缘发白。
温倪在约定的时间前五分钟到达“重构”。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栋标准的商住两用建筑,外墙年久失修,瓷砖略有脱落,常年暴晒之下已经褪了色。
但不得不说,周湛很有想法。诊所门面做了翻新,经过精心设计的入口就像是从一块粗粝表面中切割出来的干净几何面。墨绿色的门框将整块立面框住,一盏暖白色灯牌悬在侧上方,简洁地写着:“重構”。字体是低调的无衬线体,没有多余装饰,却意外吸睛。
门边还摆了一株琴叶榕,高度齐肩,枝叶被修剪得十分规整。叶子浓绿,看样子是每天都有人擦拭打理。
她按了门铃,一位年轻的助理开门,带她走了进去。
天边的橘红晚霞就像是她的呕吐物那般温热而酸腐
诊所内部和她想象的一样安静。只有隐约可闻的空调风声与纸页翻动的声音。墙面是低饱和度的松石绿色,地板是磨砂橡木纹理,沿墙放着几把靠椅和几盆微皱的橡皮树。
每一样摆设都像是经历过周湛精心筛选之后的。
“周老板在二号咨询室等您。他在最里面那间,请移步这边。”
温倪走进她说的那间咨询室,她叩门两下,里面传来一声低缓的“请进”。
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轻柔的香气扑面而来,是焚香混着柑橘类精油的味道。墙角有个香薰机,声音细不可闻,只安静地吐着暖雾。她看到周湛正站在窗边调试一台便携摄像头。
“你来了。”他没回头便知来人是她,只随口说了一句。“坐吧。”他指了指对面那张椭圆沙发。
桌上有壶冷泡茶,浅琥珀色,冰块已经融化大半。
“喝点吗?”周湛问。
“谢谢。”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是乌龙,带点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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