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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兄,我还以为你会请一堆同行来开放日一起交流呢。”
“搞不起来啊,大家都太忙了。”他笑了,转过身来,“只是请了一些合得来的人,还有一直没有见面的老同学,借此机会聚一聚。”
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她坐下。带着点兴奋开始谈起自己回国后创业的经历,“……虽然创业初期难处很多,但是现在国内对中小型心理机构的支持,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
“政府层面也有不少的政策倾斜,比如一些地方给了办公场所的减免,还有人才引进的补贴。去年我们所在的区刚好申报了一个‘心理健康服务试点项目’,可以申请专项资金,只要我们有面向社区的公益服务,就能抵扣部分运营成本。这也就是你昨天怎么可以在社区见到我。”
温倪静静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比记忆中更沉稳,也更柔软了些。她轻声开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师兄。”
周湛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杯子,指节敲了两下杯沿,明显透着一丝迟疑。他看着她,忽然收了收语气,“温倪,我知道这样说,有点唐突,也可能不太地道。”
她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望着他,算是应许他继续说下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温倪,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地方工作?”
“我知道你从毕业之后就一直在心桥,而且听说他们待遇不错,现在你应该也挺稳定吧。但我还是想自荐一下,万一呢?……如果你有兴趣,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当然了,薪资也是可以最大程度地商量。”
他顿了顿,语气不再只是试探,带了些郑重其事的诚意:
“你可以自己组建方向,带团队,挑选来访者,也不用受kpi约束。我们现在在筹一个新项目,侧重女性心理支持,后期还打算跟医科大那边一起合作。你如果愿意来,我可以把这部分交给你主导。”
温倪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壁,沉默了一瞬,才淡淡问道:“师兄,这太突然了……你现在是缺人吗?”
“刚毕业的学生吧,更倾向去大机构,图的是体系完整、资深督导、案例积累。他们的安全感很强,哪怕拿得少一些,也觉得那是职业的‘正规路径’。”
“而有经验、有稳定个案资源的咨询师,已经有了自己的节奏和客户粘性,不太愿意轻易跳槽,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创业型机构,虽然理念新、空间大,但对他们来说,风险太高了。”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避,语气诚实得近乎坦白:“是的!我确实缺人,更缺信得过、做得稳,又能独立带方向的人。所以,你非常符合!”
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可能太过绝对了会把人吓走,连忙补上一句:“当然,哪怕你拒绝了,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因为这个就勉强你或者给你穿小鞋什么的,这点你放宽心。”
她低头喝了一口水,杯子在唇边停了片刻,像是在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再抬起头时,她的神情依旧温和,“谢谢你愿意把这个机会给我,也愿意这么信任我。”
她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犹豫或动心。“师兄,听上去,你在做一件挺有光景的事,我也相信你能把它做出来。”她顿了顿,视线落在他肩后那扇半敞的窗和立着的摄像头上,风吹动窗帘,日光斑驳地洒进来。
“但我现在,可能还是更适合心桥这种体系。我在这里开启我的成长,丰富我的职业经历。随意我现在,习惯了这种模式,至少现在不太会考虑其他的工作选择。”
“我能理解你想要找的是一个可以并肩的人。但我现在,连自己脚下的方向都还不太敢确定,迷茫的我可能还不适合成为你的创业伙伴。”
她说完,轻轻把杯子放回桌上,杯底碰到木面的声音清晰得像一声落锤。
周湛没有立刻说话。他看着她的神情,过了几秒,他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明白了。”他没有再多说劝留的话,只是收回目光,抬手替她续了半杯水。
“那就当我没说。”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还怪轻巧的。
温倪喝了口他新倒的水,这时候的茶味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温倪走后,诊所恢复了片刻安静。空气在他们之间短暂凝滞。几秒后,周湛站起身,走到窗边,把摄像头关掉。
他站在窗边没动,窗帘被风吹起一点,阳光照进来,在他脚边落下一道斜纹。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像在思考又像在掂量什么。
他知道她现在正处于某种防御状态:自我感完整,边界清晰,情绪不过载。但越是这种状态,越说明那道裂缝曾经真实存在过,说明她的一种戒备。
他反而更笃定了。
走出“重构”的时候,阳光仿佛比进来时更毒辣了些。
温倪脚步一顿,站在台阶下,仰头看了几秒天。那一片天空明晃晃地压下来,刺眼,沉闷,无端让人心慌。
她咽了咽口水,胃里却翻腾起一股钝钝的恶意。
是刚才的茶太冷,还是因为中午的生鱼片?或者是因为快要到来的例假?还没有盘算明白,这全部的一切仿佛变成一股逆流,从她腹腔深处猛然翻涌上来。
她扶着一旁的电线杆,想稳住,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恶心毫无预兆地冲了上来——
她弯下腰,喉咙一紧,呕吐就像决堤的水,毫不留情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是苦的,酸的,混着胃液和冷茶残渣,一股说不清的体温和羞耻感混在一起,像肠胃和精神同时在一泻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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