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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说旁的吧,大半个北地的粮食都无法自给自足,多要靠运河转运,若不是主公宽仁,南京哪里还会有粮送到北地来?
看来这同样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
*
文华殿。
今日是小朝议,和谈这种事,元丰帝并不愿意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所以殿内只有七卿重臣和内阁阁臣。
听到内侍通传,原先在议的事便被政治动物们默契的搁置了,诸位都是在等。
殿外传来响动,跟着太监进来的,是两人,穿的大抵是南京那边的官服另改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有人难免心中鄙夷,果真不通教化的蛮夷也。
“外臣江蔚、左项明拜见陛下,圣躬安。”
行的不是什么三叩九拜的大礼,而是官礼。后头那句请圣躬安,也是画蛇添足一样的存在,还莫名有些阴阳怪气。
元丰帝心下不悦,但听向他请安那人声音有些耳熟:“起吧。”
江逾白抬起了头。
众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只感觉莫名殿内的气氛紧张了起来,压的人有点透不过气,这还是陛下驭极六载以来,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
可是,发生了什么?
众臣不解,只能看到两人的背影似乎在和陛下对峙之类。
再然后就是元丰帝的一声怒呵:“都给朕出去!”
殿内顿时彻底落针可闻,因为这一句君令里头没有明确的对象,大家都有点茫然,还是站在最前面的陈正德回首示意。
文华殿这才空下来,独留四人。
天朝皇帝元丰,首辅陈正德。
逆贼正使江蔚,副使左项明。
“江大人,朕该称呼你为江明见?还是江蔚呢?”
“不若你给朕指条明路?”
元丰帝气息不稳,面容阴鸷。
他钦点的状元郎,他一手栽培的治世之才,他托以重担视之为同道中人的人,现在以逆贼的身份站在阶下,面容平静。
“都是虚名,陛下喜欢如何称呼都可以。”
“朕待你不薄。”
江逾白对这个事实没有否定:“陛下待臣以私恩,臣报陛下以公义。”
元丰帝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虽被逼流放了江逾白,但是也留了起复的口子。江逾白只需要在岭南老实待上一段时日,等风波平息,便可重回中枢。
可江逾白竟然与谋逆者结党,去走不赢便是万劫不复的路。
心有怨怼,何至于此?
“为何谋逆?”
江逾白拱手行礼:“陛下明鉴,《周易》中,说天地革而四时成。革而信之。文明以说,大亨以正。”
“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革之时大矣哉。”
江逾白每说一句,元丰帝的脸色就越难看。
到最后,整个文华殿内几乎都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死死压着了。
那是天子的怒火。
陈正德和左项明都不自觉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但江逾白还是站着的,姿态没有半分改变,就好像完全独立的一个个体一样。
左项明说实话很想去给江逾白的嘴堵上,江先生敢说他都不敢听。
说好的日后一起平步青云,将来做最大的官,也没说是死者为大啊。
这段话是《周易·革卦》的彖辞,其中蕴含极深刻的思想。
但在此刻,不需要那么深刻的解读,从字面意思上简单粗暴的理解成:“真正的变革需顺应天理人心,在恰当时机以正道推行,方能除旧布新,成就大业”就可以了。
以正义革新天命。
此时此刻说这样的话,不是剜心之言又是什么?
这哪里像是来和谈的了?
他还指望名垂青史呢,可不是英年早逝——可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江逾白此行,从来就不是为了和谈,而是求死。
“你。”
元丰帝吐出一个单音节,忽而就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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