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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奶奶跟秀秀正在屋子前头的场院上乘凉。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赶紧提起煤油灯,往来人的方向迎:“吃饭了没有?还剩了饭吊在井里头,我给你们炒个饭吧。”
“吃过了,奶奶。”田雨高兴地跑上前,抓着老人的手,“哎呀,你不用迎,我们看得见的。”
胡奶奶连连摇头:“那可不行,乡下又不比城里头,黑着呢。”
她硬是提着灯,把三个人引到屋子门口才算了事。
胡杨要进门的时候,突然间拍脑袋:“奶奶,明儿我们能跟你和秀秀搭伙不?我们几个不会做饭,怕糟蹋了吃的。”
“行,怎么不行。”胡奶奶笑容满面,“明儿早上我给你们夹棉花头吃。”
胡杨傻眼了,结结巴巴:“棉花……棉花还能吃啊。”
余秋笑了起来:“就是粗面条,和成面糊糊直接拿筷子往开水锅里头拨,等再煮开了就熟了。”
胡奶奶高兴得很:“没错,还是小余大夫见识多。好吃的呢,香喷喷的。”
“奶奶,您别麻烦了。”余秋摇头,“今儿不是还剩了饭么,明早上切了山芋一块儿煮就好。我们都觉得山芋稀饭香。”
田雨跟胡杨也跟着附和。面粉是细粮,山芋是粗粮,交公粮的时候,四斤粗粮才能抵上一斤细粮,肯定不能比的。
胡奶奶嘴里头念叨着:“你们城里娃娃真是的,棉花头好吃呢,竟然要吃山芋饭。”
她拎着煤油灯,又将余秋和田雨送进女知青点,然后硬是要放下灯:“我们秀秀又不看书写字的,用不着灯。”
余秋拉住了胡奶奶的手:“奶奶,有个事情我们想跟你商量一下。就是秀秀上学,她不是上完三年级没上了嘛,我们想着看能不能让她继续上学。”
秀秀也跟在奶奶身后,闻声立刻摇头:“我不上学,我会写字就行了。”
过河去石桥口大队接着上小学,每年要三块钱的学费,平常还有本子、笔什么的,上学总得置办两套能穿出去见人的衣服,有两双换洗的鞋子。别看不起眼,零零总总加起来也要二三十块钱呢。
她现在也跟着生产队做工,力气再小,工分再少,每个月下来也能挣两三块的工分。一个进一个出,每年就是五六十块钱的差距。
家里头就她跟老太,老太年纪大了,她得为她俩以后生活打算。
“不是让你去石桥口上小学。”余秋笑着摸摸她的脑袋,示意田雨的方向,“而是让你晚上下了工跟田老师学习。”
田雨看了学校的登记表,杨树湾的孩子上完三年级之后,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会因为家庭困难或者是兄弟姊妹多等等原因,放弃去河对岸的小学继续读书。
她觉得这样不行,就琢磨着看可不可以利用晚上放学后天黑前的时间办个继续教育。
“也不花多少时间,现在日头长,每晚也就是两个多小时。你要是愿意继续上学,我就把你名字先记下来。等找齐七八个学生,我就去找校长借教室,就算没有教室,我们在家里头也可以上课。”
田雨笑眯眯的,“主席教导我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在实践中学习,边学边干。坚决不耽误生产劳动。”
胡奶奶满心欢喜:“那多叫你劳神啊,你每天给娃娃上课就辛苦的很。”
“没事儿。”田雨笑眯眯的,“余秋跟胡杨都会给我帮忙的。”
秀秀一扭头,往自家屋里头跑。
胡奶奶抹脸,有点儿讪讪的:“这孩子。”
田雨放下自己的挎包,扭过头看到胡奶奶还站在门口,有点儿疑惑:“上课用的书你不用担心,奶奶。我们来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人带了书。”
胡奶奶脸上浮起笑:“哎,我晓得,你们多费心了。我不打搅你们了啊。”
她嘴上说着,却不动身。
余秋准备去灶旁烧水,经过老人身边时,看到对方花白的头发,心念一动:“生了,秀华嫂嫂生了个小子,挺像卫红哥哥的。桂枝家的小丫头也蛮好,吃奶很香。”
老人绷紧的脊背瞬间松了下来,脸上每一块肌肉都舒展开来:“好,平安就好,太太平平的就好。”
她走出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吸满了水的禾苗一样,佝偻的腰都挺直了不少。
田雨看着她的背影,小声问余秋:“她该不会还想给人接生吧?”
人好不好是一回事,她可不想再看胡奶奶要砍小孩的脚。
“那也是难得碰上特殊情况。”余秋笑着转身,“别说杨树湾,整个红星公社还有周边的,多少小孩都是胡奶奶接生下来的。要真说起来贡献,她的贡献也一点儿也不少。”
就是当年培训新法接生员的时候,胡奶奶被当成反面典型批评,没有获得培训的机会。
余秋关上房门,插好插销,催促田雨:“收拾收拾,咱们洗洗早点儿睡吧。”
煤油灯就是灯芯捻到最大,亮度也极为有限。
她在煤油灯下接生是迫于无奈,实在没必要让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在这环境下备课搞坏眼睛。
田雨也不习惯在煤油灯下看书,她想凑近了看就会碰到灯,差点没烫到她自己。
小知青愁眉苦脸:“要是白天的太阳借点儿给晚上就好了。”
余秋乐不可支:“你要累死植物吗?好歹让人家有个休息喘口气的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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