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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晚照的清醒梦（第1页）

“我若是诗白……”晚照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失焦目光落在远处的一个点上，“大概会恨温夜一辈子。”他感觉到怀中的苍雪轻轻颤抖，“可若是看着他日渐消瘦，看着他夜不能寐，或许最后会现，最痛的不是恨，而是明明爱着，却要眼睁睁看着他被愧疚这样折磨了一辈子。”

晚照的手紧紧握住苍雪的手：“所以雪儿，我觉得如果诗白一直活到了现在，那种感情与其说恨……不如说，最后是心痛。“

“阿照……”苍雪的眼眶突然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晚照的回答让她更觉得难受。

药效开始模糊她的神智，恍惚间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苍雪还是仁心：“其实温夜也不过是奉命行事。不过，好在我的身子不好。”她的声音有些飘忽，“这些年欠下的血债，很快就能偿还了，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活在愧疚中。”

“雪儿，你不要说胡话。”晚照一个翻身坐直了身子，他误以为她在为温夜的事自责，连忙说道，“若没有桃浪大火，雪境只会死更多的人。你不要责怪自己，所有人都身不由己。”

苍雪轻轻“嗯”了一声，像只疲惫的猫儿般蜷进他怀里。她闭上了双眼，似乎有了困意。

晚照扳过她的脸：“你还记得吗？儿时，当年我被夜猫子打得奄奄一息住在回春堂中，你来瞧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一个人，你忘了？”

苍雪微微睁开眼，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我的阿照是四部的王，现在不会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王？”晚照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凄凉。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孔雀骨上，“若我没有这一副骨头，他们哪一个会认我做王？雪儿，世人待我的好都有条件，除了……你。”

“可……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晚照以为她病得厉害，所以此悲音，又伸手去摸她的风池穴：“你若不在我身边，这个王我一日都不会多当。当年在书院，我说要当一辈子你的护卫。”他的指尖抚过她苍白的唇瓣，“这话，到死都作数。”

苍雪想开口，却被他轻轻按住嘴唇。他将她搂在怀中，一起睡下：“无论生什么，都别留下我一个人。”

苍雪的眼中流下泪来，她怕晚照现她的泪水，只是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药效作，苍雪昏昏沉沉睡去。晚照一夜未眠，此时也拥着苍雪入睡。

可是不知为什么，晚照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恍惚间，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寒山，回到苍雪的那间寒舍中。

屋里那只药吊子在煨着药，房间里药香四溢。下面的炭火很旺，将屋子里烤得暖暖的。晚照已经有好些年没有回过苍雪的屋子了，一瞬间觉得好生温暖，好生熟悉，仿佛游子归家一般，心中涌出一阵欢喜。

他在房间里唤了几声雪儿，却没有人回应。

晚照在自己身上一摸，现自己身上缠着一大朵绸缎，在胸前结成了一大朵绸缎花。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帽子，只有新郎官才做这种打扮。

是了，晚照心想，莫非他们现在已经从无夜宫里出来，回到了寒山，今日便是自己娶苍雪的日子？

想到这里，他摸到里屋，现苍雪的床上果真放着喜被，上面洒着花生红枣，寓意着早生贵子。

晚照的脸上灼烧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看来老天爷待自己不薄，自己果真如愿以偿，今日就要娶苍雪为妻了。

只是既然是成亲，为何自己先进了洞房？四周又为何如此安静？怎地不见闹喜的人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也许是雪儿出的什么捉弄自己的促狭主意。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唤他：“阿照，阿照。”正是苍雪的声音。

晚照欣喜地转过身来，现苍雪却并不做新娘的打扮，没有凤冠霞帔，只是一身寻常医师的素白衣裳。他觉得奇怪，问道：“雪儿，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怎么没有换喜服？”

苍雪的声音却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阿照，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道别？”晚照心中一急，连忙上前要牵她的手，却被她后退避开，“阿照，你别过来，我脑中的芯片有病毒，我有神智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会的！”晚照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腕，“你的芯片已经碎成许多小块，它再也不能控制你。你的头风病不也没有复过了？”

苍雪惨然一笑：“不，它又复了。阿照，我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来和你告辞……”说着就使劲将自己的手从晚照手中抽出来。

晚照哪里肯放？他的手指死死扣住苍雪的手腕：“告辞？你要去哪里？”

苍雪却不答，流下泪来：“阿照，对不起……我最后还是没有法子做你的新娘……”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我这一世，忧多乐少，身不由己，只有和你过了几天快活日子。所以……我来和你道别，永夜的救援已经来了……你快走吧……”苍雪的声音越来越远，身体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渐渐化作无数光斑，就在晚照的眼前慢慢消散。

“不！”晚照疯般地收紧双臂，却只抱住了一缕清风。怀中的身影如流沙般消散，他感受到那些光斑从指缝间溜走，“雪儿！别走！求你……”

苍雪哭道：“阿照，你保重……”

“不，你说好了不会丢下我……”晚照的胸口如同被开了一个大洞一般，只觉得自己疼痛得不能呼吸。他想要紧紧地拉住苍雪的双手，却也感觉那一双手渐渐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模糊，最后根本感受不到了。他踉跄着追上前，双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握：“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苍雪最后的身影如雾般稀薄，唇瓣轻轻开合，却已不出声音。晚照似乎感受到最后的那个口型——是在叫他的名字。

斯人已在眼前消散，房中空落落的。晚照心中万念俱灰，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来。

不知怎地，那却不是回剑，而是他送给苍雪的照雪刀，刀柄金光灿灿，刀刃薄如蝉翼，出微凉的光芒。

“这次……换我来找你……”刀尖抵上心口的瞬间，晚照仿佛又看见寒舍外，苍雪对着他笑。

“雪儿，你等我……”他狠下心来，将那一把刀狠命往自己的心口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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