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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尚和平睡在王家东屋炕上,没脱衣服,囫囵歇了半宿。
他很累,但也睡不实——耳边时而是王老抠含糊的呜咽,时而是窗外呼啸的北风,还有……西屋那边,始终保持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大富和王二贵已经在院子里干活,传来低声交谈声。
“二贵,好像是五姐在灶房做好了早饭。”王大富的声音。
“西屋的锁都开了几天了,五姐还是第一次主动出来。”王二贵声音里有欣喜。
“她是怕爹看到她出门生气吧!”王大富的话里不像猜测,反倒像笃定。
“西屋床上还钉着板子,也不见个日头,整天呆在屋里也不是回事,要不把挡板拆了吧?”王二贵想给王喜芝说情。
“你敢?你不怕咱爹……”王大富的声音压低了。
……没有声音了,显然王大富是怕的,王二贵也是怕的。
尚和平醒来,眨着眼看着头上的房梁,呼地一下坐起来,三尺之外,偏瘫的王老抠表情诡异地睡着。
尚和平走到院子里,活动了下四肢和筋骨,目光落在了西屋那扇唯一的窗户上。
窗户从外面被厚厚的、已经腐朽黑的木板钉得死死的,密不透光。
那是王老抠亲手钉上的囚笼印记,七年多来,它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里面的人望向外面世界的目光。
尚和平没有去征求王家任何人的意见,径直走到墙根下,找到一把废弃的、锈迹斑斑的柴刀,抄起一块稍微趁手些的石块。
他走到西窗前,抬起起柴刀,用刀刃插在挡板的缝隙里,用石头敲击刀背,狠狠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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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沉闷而有力的敲击声,在清晨寂静的院子里突兀地响起,震得屋檐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王大富和王二贵被这动静惊动,慌忙从下屋仓房跑出来,看到尚和平正在拆那挡板,都愣住了,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在尚和平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下,呐呐地不敢开口。
西屋里,原本的寂静被打破,里面的人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
尚和平没有停手,一下,又一下,腐朽的木板在大力敲击下裂开,生锈的钉子被硬生生撬起、崩飞。
一块,两块……当最后一块挡板被他用力拽下,扔在雪地里时,清晨熹微的、带着寒意的天光,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那间被黑暗统治了七年多的西屋!
光线透过残破的窗纸,照亮了屋内简陋的轮廓,也照亮了站在炕边、正怔怔望向窗外的王喜芝。
她逆光站着,身形依旧单薄,但在那涌入的光线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她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久违的明亮,但她的胸膛,却明显地起伏着,像是长久窒息的人,终于吸入了第一口新鲜空气。
她没有看站在窗前的尚和平,也没有看院里目瞪口呆的兄长,只是仰起头,静静地、贪婪地看着那方被框出来的、却不再被木板隔绝的天空。
尚和平扔下柴刀,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和铁锈,对王大富和王二贵平淡地说了一句:“通通风,亮堂。”
他没有解释更多,也不需要解释。这个行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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