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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前一日,富察府的暖阁里静悄悄的,连窗外的银杏叶簌簌飘落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秋阳透过雕花窗棂,筛下斑驳的碎金,落在紫檀木的桌椅上,落在母亲鬓边的珠翠上,也落在我身上那身簇新的石青缎面旗装上。沉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一丝淡淡的离愁。
母亲坐在榻边,握着我的手,指尖微微颤,眼眶泛红,一遍又一遍地替我理着衣襟,连领口处的一丝褶皱都不肯放过。她的目光黏在我脸上,像是要将我的模样刻进骨子里,声音带着哽咽:“欣仪,往后在宫里,晨起要记得添件薄氅,秋寒最易侵体。宫里的汤水茶饮,切莫随意入口,凡事多留个心眼。”
我看着母亲眼下的青黑,知道她昨夜定是辗转难眠,鼻尖一酸,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声音轻轻的:“女儿知道,娘放心。”
父亲坐在上的梨花木椅上,一身藏青色常服,面色沉肃,手里摩挲着那枚祖传的羊脂玉玉佩,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难掩的不舍,更带着沉甸甸的期许。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欣仪,你是富察氏的嫡长女,自小便是按着皇后的标准教养的。这入宫之路,是你自己选的,也是富察氏的荣光所系。”
我站起身,对着父亲深深一揖,脊背挺直如秋日里的青松,语气郑重:“女儿明白,定不辱使命。”
“使命二字,重逾千斤。”父亲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将那枚玉佩塞进我的掌心,玉佩温润,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富察氏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任何人手里。你入宫,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的恩宠,是为了让富察氏的荣耀,在新朝延续下去。”
母亲忍不住拭了拭眼角的泪,哽咽着打断他:“可娘更盼着你平安顺遂,哪怕……哪怕不站到最高处也好。”
“妇人之仁。”父亲斥了一句,却也没有多说,只是看着我,语气缓和了几分,“但你要记住,平安是立身之本,荣耀是家族之托。二者,缺一不可。”
我握紧掌心的玉佩,重重点头,冰凉的玉质熨帖着掌心,也熨帖着我躁动的心。
父亲沉默片刻,又道:“宫里的人,鱼龙混杂,能信的,只有自己人。为父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你陪嫁的素心、墨画,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忠心耿耿,手脚麻利,遇事能替你分忧。素心沉稳,可掌内院之事;墨画机灵,善察言观色,可替你打探消息。”
“还有,内务府的刘管事,是你祖父当年的门生,这些年一直暗中照拂富察府。”父亲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目光锐利,“你入宫后,若有什么需要打点的,只管让素心去找他,他不敢怠慢。”
“另外,”母亲接过话头,替我理了理鬓边的东珠流苏,声音温柔却带着叮嘱,“芳华姑姑虽不能给你多少核心秘辛,但她在宫里多年,人头熟,门路清。你敬着她些,往后在宫里,她总能替你挡些小麻烦。”
我一一记下,心中一片清明。素心沉稳,墨画机灵,刘管事是祖父旧部,芳华姑姑是宫里老人。这几个人,便是我入宫之初,最可靠的臂膀。
父亲看着我,目光深邃如古井:“欣仪,记住,在宫里,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别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要留三分余地。富察氏的女儿,输不起,也不能输。”
“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我屈膝行礼,声音铿锵有力。
母亲走上前,将一个描金锦盒塞进我的手里,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赤金镶东珠的簪子,还有一小瓶秘制的解毒丸。“这簪子是娘当年的嫁妆,戴着它,就当娘在你身边。这解毒丸,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我接过锦盒,指尖微微颤,眼眶终是忍不住红了。
暖阁外的秋风又起,满院的银杏叶簌簌飘落,铺了一地金黄,像是一场无声的送别。
我知道,明日宫门一开,我便不再是富察府里那个可以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嫡长女,而是要独当一面的富察贵人。
后宫之路,步步荆棘,可我身后,是富察氏百年的荣光,是父母沉甸甸的期盼。
我没有退路,也绝不会退。
明日入宫,我定要带着富察氏的风骨,一步一步,走到那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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