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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在饥饿与寒冷中硬捱过去,靠的是那半块救命的、或者说带来更深耻辱的烧饼,以及玫王那点可怜的、几乎被磨平了的鬼王尊严在死撑。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时间在饥饿感面前被无限拉长,每一刻都成了煎熬。
“三天饿九顿”并非夸张的修辞,而是玫王此刻真实的处境。那半块烧饼带来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胃里空得疼,一阵阵灼烧般的饥饿感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寒冷更是无孔不入,秋意渐浓,夜里的桥洞如同冰窖,单薄的锦袍根本抵挡不住寒意,他只能蜷缩在角落里,靠不停地哈气、搓动几近冻僵的手指来获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抖,脸色苍白得吓人。
冷……饿……这两个字如同魔咒,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想本王在幽冥时,寒暑不侵,餐风饮露亦能维持神魂不灭……如今这凡胎肉体,真是麻烦透顶!
更让他烦躁的是,体内那半残的修为,此刻仿佛也跟他作对。由于肉身极度虚弱,气血两亏,精神又因饥饿和屈辱而剧烈波动,那力量变得如同脱缰的野马,难以平稳调用。他几次尝试引导微弱的灵力在经脉中运转以抵御寒意,结果不是后继乏力瞬间溃散,就是差点引得气息岔乱,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该死!这破身体!这该死的天地规则!他内心咆哮着,若在鬼界,本王即便只剩一成修为,也能吸食月华阴气,何至于此!这人间界的灵气,似乎与他修炼的幽冥之力格格不入,转化起来异常困难,尤其是在他如此虚弱的情况下。
肉体的痛苦尚可勉强忍受,但来自外界的恶意,却如同不断砸向残烛的冰雹,一次次考验着他脆弱的神经。
白天,他不得不在桥洞附近徘徊,试图找到任何可以果腹的东西,或者……再次放下那该死的尊严,去乞讨。但运气并不总是站在他这边。
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孩童不小心将刚买的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哇哇大哭。那红艳艳的山楂裹着亮晶晶的糖衣,在玫王眼中散着致命的诱惑。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想捡起来——哪怕沾了灰,也比饿死强。
然而,他刚弯下腰,那孩童的母亲就尖叫着冲过来,一把将孩子护在身后,用看苍蝇一样的眼神厌恶地瞪着他,尖声道:“滚开!脏乞丐!想干什么?别碰我孩子的东西!”
乞丐?脏?玫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本王……本王只是想……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句“本王弄死你”脱口而出。看着妇人那鄙夷到极点的眼神,和周围渐渐聚拢的、指指点点的目光,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直起身,默默地、步履蹒跚地走开了。背影在旁人看来是落魄可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面压抑着怎样的风暴。
还有一次,他实在饿得受不了,看到一条野狗在啃食不知谁丢弃的、带着些许肉丝的骨头。那一刻,他竟然可耻地心动了,甚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不!绝对不行!理智在疯狂呐喊,本王宁可饿死,也绝不能与畜牲争食!这要是传出去……不,这绝对不能生!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不知是饿的还是恶心的。
最让他濒临失控的一次,生在第三天下午。他饿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地走到一个相对热闹的街口,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屠户刚卖完肉,正在摊子后啃着一个油汪汪、香喷喷的肉夹馍。那香味,对于饥肠辘辘的玫王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折磨。
他的目光太过直勾勾,引起了屠户的注意。那屠户见他衣衫褴褛、眼神直的样子,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觉得晦气,随手拿起案板上一块切下来的、带着血丝的肥肉膘,像丢垃圾一样朝他扔了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看什么看?臭要饭的!赏你的,滚远点,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那块油腻腻、脏兮兮的肉膘,“啪”地一声落在玫王脚前的尘土里。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玫王低着头,看着地上那块肉,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阵阵黑。
他……他竟敢……拿这种东西……羞辱本王?!
区区一个杀猪的……蝼蚁!蝼蚁!
杀了他……撕碎他……把他剁成肉酱!
暴戾的念头如同毒蛇,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理智。体内那原本难以调动的半残修为,此刻竟因这极致的情绪刺激而开始剧烈翻腾,一丝丝阴冷、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周身散出来。他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地面上的尘土无风自动。
那屠户原本还是一脸鄙夷,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看到眼前这“乞丐”状态不对,那眼神……那眼神怎么那么吓人?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想干什么?找打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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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几个巡逻的城卫兵恰好从街口经过。屠户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大喊:“军爷!军爷!这有个乞丐闹事!”
城卫兵的目光扫了过来。
就是这一声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玫王紧绷的神经,也让他残存的理智猛地惊醒!
不能动手!
在这里动手,暴露修为,死路一条!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暴戾气息强行压回体内!因为用力过猛,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他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块肉,也不再看任何人,用一种近乎逃跑的度,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旁边一条阴暗的小巷,直到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喧嚣。
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身体因为后怕和强行压制力量而虚脱般滑坐在地。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心有余悸。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失控的边缘,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吞噬了他。
饥饿、寒冷、屈辱、力量失控的威胁……种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将他逼到了绝境。他的眼神时而空洞,时而疯狂,时而冰冷。那半残的修为在体内蠢蠢欲动,仿佛一头被囚禁的凶兽,随时可能挣脱枷锁。
他抬起头,透过巷口狭窄的天空,望向那灰蒙蒙的云层。
再这样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也许下一次,当屈辱再次降临,当饥饿彻底摧毁理智,那头名为“玫王渡”的凶兽,将不再听从任何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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