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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暮风携雨备冬藏（第1页）

日头爬到中天又缓缓西斜，巷子里的晨雾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槐叶清香的暖风。李云谦把最后一块木板钉牢在旧架子上，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指尖沾到点木屑，混着汗水黏在皮肤上，有点痒。他直起身捶了捶后腰，活动了下酸的肩膀，目光扫过铺子角落——原本杂乱堆放的工具、布料被分门别类码进新架子，角落一下子整洁了不少，连带着整个铺子都显得亮堂了许多。

陈叔刚把修鞋车推回屋，看见他收拾妥当，笑着走过来：“手艺还是这么利索，这架子钉得又稳又规整，比我年轻时强多了。”李云谦递过去一瓶凉茶，是早上特意泡的金银花，用井水镇了大半天，喝着格外爽口：“叔您过奖了，还不是您上次教我的钉法，不然我哪能这么快搞定。”两人并肩站在铺子门口，看着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邻里，赵哥刚送完货回来，远远就冲他们摆手，念念跟在后面，手里举着一朵刚摘的小野花，跑得脸蛋通红。

午后的风渐渐变了性子，原本暖融融的气流里掺进了几分凉意，吹在身上竟有些清爽。李云谦抬头望了望天，只见西边的云层慢慢堆了起来，从一开始的淡灰色渐渐变成深灰，像被墨汁染过似的，正一点点往头顶压过来。“看这天色，怕是要下雨了。”陈叔眯着眼打量着云层，“入秋的雨来得急，而且一旦下起来就容易连阴，得赶紧把院里的柴火归拢好，不然淋了雨可就不好烧了。”

李云谦点点头，转身回铺子取了块油布——这是前几天从杂货铺淘来的，厚实耐用，原本打算用来铺在货架上防潮。他拎着油布往陈叔家的小院走，路过张婶家门口时，就见张婶正忙着把院里晒的萝卜干、豆角往屋里搬，手里的竹篮来回穿梭，额头上渗着急出来的汗。“张婶，我来帮您。”李云谦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篮，里面的萝卜干晒得半干，带着阳光的味道，沉甸甸的。

“可算来了个帮手！”张婶松了口气，用围裙擦了擦汗，“我这院里晒了不少菜干，本来想着趁好天气多晒两天，没想到天说变就变。你赵哥去送货还没回来，我正愁搬不完呢。”李云谦笑着把竹篮里的萝卜干倒进屋里的大瓷盆里，又转身去搬搭在绳子上的豆角串，豆角晒得脱水皱，却透着股鲜灵的豆香。两人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张婶负责解开绳子，李云谦负责把豆角串、萝卜干分门别类装进盆里，再盖上干净的纱布，防止落灰。

刚把最后一串豆角搬进屋里，天边就响起了一声闷雷，“轰隆隆”的声响从云层深处传来，震得窗棂都微微颤。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的瓦片上、院中的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李云谦赶紧关好屋门，转身帮张婶把院角的柴火堆用油布盖好，四角用石头压实，防止被风吹开。雨水来得又急又猛，转眼就把地面浇得透湿，巷子里的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亮，倒映着灰蒙蒙的天色。

“幸好搬得快，不然这些菜干可就全白费了。”张婶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语气里满是庆幸，“这些菜干是准备过冬吃的，炖肉、炒菜都能用，要是淋了雨霉，冬天可就少了不少滋味。”李云谦靠在门框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形成一道细密的水帘，巷子里的槐树被雨水浇得愈翠绿，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风一吹，水珠就滚落下来，砸在地面的水洼里，泛起一圈圈涟漪。

忽然想起自己铺子里还有两袋刚买的面粉和大米，放在靠窗的位置，要是雨水渗进来可就糟了。他跟张婶打了声招呼，撑起墙角的油纸伞就冲进了雨里。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淌，打湿了他的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窜，却顾不上理会。冲进铺子时，果然看见窗户缝里已经渗进了些许雨水，在地面积了一小滩。他赶紧把面粉和大米搬到远离窗户的角落，又找来抹布把地上的水渍擦干，还好现得及时，粮食没受影响。

收拾完粮食，他才得以喘口气，靠在门板上听着雨声。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下越大，雷声时不时在头顶响起，震得人耳朵沉。巷子里已经没了行人，只有雨水冲刷地面的声响，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显得格外清晰。他低头看了看被雨水打湿的裤脚，正打算找块布擦一擦，就听见门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赵哥打着伞跑了过来，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

“你这铺子窗户是不是没关严？我刚才路过看见有雨水渗出来。”赵哥收起伞，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念念在张婶家呢，我让她别过来，免得淋着雨。我刚去巷口看了看，排水口没堵，雨水顺着巷子往下流，应该不会积水。”李云谦递过去一条干毛巾：“多谢你特意跑一趟，我已经把粮食挪开了，没什么事。”赵哥接过毛巾擦着脸，笑着说：“都是邻里，客气什么。对了，我家房顶上有几块瓦片松了，等雨停了，我得上去修一修，到时候可能还得麻烦你搭把手扶着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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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题，雨停了我就过去。”李云谦点头应下，又往窗外望了望，雨幕中，巷子里的房子轮廓变得模糊，只有各家各户的窗户透出昏黄的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温暖。“这雨怕是要下到晚上，”赵哥坐在门口的长凳上，看着外面的雨景，“正好，趁着下雨歇一歇，前几天送货跑得腿都酸了。”李云谦给赵哥倒了杯凉茶，两人就着雨声闲聊起来，从地里的收成聊到冬天的打算，又说到念念明年该上私塾的事，话题东拉西扯，却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势也小了些，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张婶家的方向传来了念念的喊叫声：“云谦叔叔！赵叔叔！吃饭啦！”李云谦起身把油灯点亮，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铺子的角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走吧，去张婶家吃饭。”他熄灭油灯，拿起墙角的伞，和赵哥一起走进了雨幕中。

小雨落在伞上，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温柔的低语。巷子里的积水已经退了不少，踩在上面偶尔会溅起细小的水花。走到张婶家门口时，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格外诱人。张婶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手里拿着两条干毛巾：“快进来擦擦，看你们身上都湿了。饭菜都做好了，炖了锅萝卜排骨汤，暖乎乎的，正好驱驱寒。”

屋里的炕已经烧得暖暖的，铺着干净的褥子，念念正坐在炕边摆弄着她的蜡笔。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萝卜排骨汤冒着腾腾的热气，还有炒青菜、腌黄瓜、煮鸡蛋，都是些家常小菜，却做得格外鲜香。陈叔已经坐在桌边了，手里拿着个小酒壶，正慢慢酌着酒。“快坐快坐，”陈叔招呼他们，“这酒是我存了两年的米酒，度数不高，喝着暖身子，下雨天喝点正好。”

李云谦坐在炕边，脱下湿鞋，把脚伸进暖暖的褥子底下，瞬间觉得浑身的寒气都散了不少。张婶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排骨汤，萝卜炖得软烂，排骨炖得脱骨，喝一口热汤，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舒服得让人轻叹一声。“这萝卜是我自己种的，甜得很，”张婶笑着说，“炖排骨最解腻了，你们多喝点。”

念念夹了块排骨，小心翼翼地剔掉骨头，递到李云谦碗里：“云谦叔叔，你吃排骨，这个最好吃了。”李云谦接过排骨，心里暖融融的，低头咬了一口，肉质鲜嫩，汤汁入味，果然格外好吃。几个人围坐在桌边，边吃边聊，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屋里却暖意融融，饭菜的香味、米酒的醇香、邻里间的笑语，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最安稳的画面。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夜空被洗得格外干净，几颗星星偷偷从云层里钻出来，眨着眼睛。李云谦帮张婶收拾好碗筷，又和赵哥、陈叔一起检查了一遍各家的柴火堆和门窗，确认都没问题后，才各自回屋。走回自己的铺子时，晚风带着雨后的清新气息，吹在脸上格外舒爽。他推开门，把油灯点亮，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念念早上送给他的画，小心翼翼地展开，贴在铺子最显眼的墙上。

灯光下，画里的小人儿显得格外生动，绿油油的槐树、亮晶晶的露水，还有那三张带着笑意的脸，看得人心里软。他靠在门板上，看着墙上的画，又望向窗外的夜空，星星越来越多，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面洒下一片银辉。今天不过是寻常的一天，修架子、收菜干、避大雨、和邻里吃顿热饭，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只有细碎的日常，可就是这些日常，让他觉得无比踏实。

他知道，这样安稳的日子来之不易，也格外珍惜。或许往后还会有风雨，还会有未知的波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温暖的邻里，有这些踏实的日常，就足够让人有勇气面对一切。李云谦吹灭油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和远处的犬吠，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这样的暮雨时节，这样的烟火日常，就是最值得珍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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