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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征地二（第2页）

听到堂屋的动静，西屋里也走出来一个人。

“不是什么不是，大嫂说得对。老三，你不能总活在梦里，读书考大学是不容易，可我们也要生活，你侄子们也要上学。奶奶身体不好，每月的药钱也不少。”

开口的正是从屋里走出来的钱多多，她是周清理的二嫂。

“是啊，清理，你看看爸妈，为了你，这几年老了多少？

妈的身子怎么垮的？还不是愁的！

你倒好，躲在你那小屋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你的大学梦！梦能当饭吃吗？

能给妈抓药吗？能供小四小五读书吗？

清华兄弟带来的是实打实的机会。去矿场当工人怎么了？那可以说得上是铁饭碗，旱涝保收，不比你在家吃闲饭强百倍千倍？”

“丽萍，你少说两句！”

周远怀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脸色铁青，既觉得俩儿媳妇说得在理，刺痛了事实，又觉得家丑外扬，尤其是在周远山面前，让他这个村支书颜面扫地。

他喝止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

杏花嫂子早已泣不成声，冲过去想拉李丽萍，又想去安抚儿子，左右为难，只能无助地抹泪：

“清理啊……你两个嫂子也是为家里好，你、你别怪她们。”

周远山坐在一旁，只觉得屁股下的条凳滚烫。

周清理被两位嫂子劈头盖脸的数落钉在原地，那点残存的书生意气在赤裸裸的现实面前被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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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惨白的脸由红转青，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再也吼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够了！”

周远怀猛地一拍桌子，那粗糙的桌面出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烟酒盒子都跳了一下。

他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里交织着痛苦、疲惫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愤怒。

“都少说两句，还嫌家里不够乱吗？！”他这话是对着两个儿媳吼的，但目光却沉甸甸地落在小儿子身上。

周远山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脸上堆着焦急的劝解：

“远怀大哥，消消气，消消气！丽萍和多多也是着急，话赶话，当不得真。

清理有志气是好事，可眼下……”

他话锋一转，又绕回了原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急迫，

“清华那边，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文件一下，名额就紧俏了。咱们山口村穷了多少年？这矿一开，那就是活水！清理当上工人，婶子的药费，孩子们读书的学费，不都有着落了？”

他的话像钝刀子割肉。周远怀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扫过桌上那些礼品。

就在这时，周清理冲进自己屋里，没一会又走了出来。他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是一片冰冷。

他看也没看众人，抱起一摞书，转身大步走向屋外。

“清理，你要干什么？”

杏花嫂子惊恐地叫道。

周清理充耳不闻。他走到院子里，借着堂屋透出的昏黄灯光，将那摞承载了他四年血汗、四年梦想的书本，狠狠地、决绝地摔在地上！

纸张在尘土中散开，出哗啦啦的脆响，像无数片凋零的白色翅膀。

“好！我去！”

他猛地转身，对着堂屋里的父亲，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心死的平静，

“我去当那个工人，我去挖矿！你们满意了吗？”

他不再看任何人，也不等任何回答，径直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院中那堆散乱的书本，像一座突兀又凄凉的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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