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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去路阻碍（第1页）

越往北行，天地愈苍凉。枯黄的草原一望无际，裸露的褐色土地在寒风中延伸至天际线，几丛耐寒的荆棘在风中瑟瑟抖动。风不再是单纯的冷，而是带着一种干燥的、仿佛能刮走所有水汽和温度的酷烈。天空是一种高远而冰冷的蓝色，云层稀薄，阳光苍白，毫无暖意。

乔峰的伤势在阿朱的精心调理下，勉强稳定下来，但远未痊愈。真气运行滞涩，胸口时常传来隐痛，尤其是在运功或情绪激动时。这让他原本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气势，无形中削弱了几分。然而，他的眼神却愈沉静，如同深潭，将所有痛楚与外界纷扰都沉淀在底，只余下对前路目标的坚定。

阿朱卸下了所有易容，塞外的风沙在她原本白皙细腻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却更衬得那双眸子清亮坚定。她将一头青丝简单挽起，用一根木簪固定，荆钗布裙，却难掩那份融入骨血的聪慧与坚韧。她时刻关注着乔峰的伤势，也细心呵护着女儿，成为了这个小小家庭最稳固的支柱。

乔念似乎也适应了这颠沛流离的旅程。她不再总是需要怀抱，很多时候会自己走路，虽然小小的身影在辽阔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但她努力迈步的样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顽强。她很少哭闹，只是偶尔在夜晚寒风呼啸时，会更紧地依偎进父母中间，寻求那一点珍贵的温暖。

然而，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愈汹涌。

关于他们行踪的消息，如同被风催动的野火，早已在北地的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乔峰立誓自伤之事，非但未能打消某些人的疑虑，反而被解读为“苦肉计”、“欲盖弥彰”。一种更加恶毒的猜测在流传：乔峰定是要回归辽国，借助异族之力，报复中原武林。

这一日，他们行至距离雁门关不足百里的一个小小村落。村落破败，人烟稀少，仅有的几户人家看到他们这三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尤其是乔峰那异于常人的魁伟身形和隐隐散的气度，都带着警惕和疏远。

在一间四面漏风的废弃土屋里暂歇时，阿朱在外出取水时，隐约听到了几个路过牧民的交谈，虽不真切，但“契丹”、“乔峰”、“雁门关”、“聚集”等字眼，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耳中。

她匆匆返回土屋，脸色凝重地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乔峰。

“大哥，只怕……雁门关前，不会太平。”阿朱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忧虑，“他们认定你要出关，必定会在那里设下重重阻拦。”

乔峰正盘膝坐在地上，试图引导滞涩的真气，闻言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了然。“意料之中。”他淡淡道，“有些人，不亲眼看到我死，是不会安心的。”

他看向阿朱，目光落在她被风沙吹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忧色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与怜惜。“连累你们，跟着我受苦了。”

阿朱立刻摇头，握住他放在膝上的大手，语气坚定：“大哥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自然福祸与共。只是……念念她还小……”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用枯草编着小玩意的女儿，眼中满是心疼。

乔念似乎感应到父母的目光，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举起手里歪歪扭扭的草蚂蚱：“爹爹，娘亲，看！”

那纯真无邪的笑容，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这阴暗破败的土屋，也刺痛了乔峰的心。他不能让女儿面对那可怕的腥风血雨，不能让她幼小的心灵蒙上无法磨灭的阴影。

沉默良久，乔峰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决绝：“阿朱，你带着念念，绕道而行。”

阿朱猛地抬头：“大哥？！”

“他们目标是我。”乔峰打断她，眼神锐利，“你们与我分开，反而安全。我知道一条隐秘小路，可绕过雁门关主隘，虽崎岖难行，但足以让你们平安出关。出关后，往西北方向，有一片水草丰美的河谷，我们在那里汇合。”

“不行！”阿朱断然拒绝，眼中瞬间涌上泪水，“我怎能让你一人去面对？你还有伤在身！”

“正因有伤，我才更不能让你们涉险！”乔峰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朱，听我说。我乔峰纵横半生，什么阵仗没见过？区区阻拦，还留不下我。但你们若在，我难免分心。保护好念念，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阿朱的脸颊，为她拭去滑落的泪珠，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相信我。我一定会去与你们汇合。我们说过，要去塞外牧马放羊，这约定，我不会忘。”

阿朱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再难更改。她了解他，看似粗豪，实则心细如，他既如此安排，必有他的道理和把握。她强忍着心中的万般不舍与担忧，重重点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好……我带念念走。大哥，你……你一定要来！我和念念，在河谷等你！你若不来……”她哽咽着，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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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不走吗？”乔念似乎听懂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草蚂蚱，跑过来抱住乔峰的腿，仰着小脸，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乔峰蹲下身，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感受着她小小的、温暖的身体，仿佛要将这感觉刻入灵魂深处。“爹爹要去赶跑一些讨厌的苍蝇。”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念念先跟娘亲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小羊羔。爹爹很快就来找你们，好不好？”

乔念瘪瘪小嘴，眼圈有点红，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那爹爹要快点来哦。念念和娘亲等爹爹。”

当天夜里，趁着浓重的夜色，乔峰亲自将阿朱和乔念送到那条隐秘的山路入口。山路狭窄，掩藏在乱石与枯草丛中，极难辨认。他将身上大部分银两和干粮都塞给了阿朱，只给自己留下了最少的部分。

分别的时刻，压抑而沉重。没有过多的言语，乔峰只是深深地看了阿朱一眼，那一眼中，包含了所有的嘱托、不舍与承诺。阿朱泪眼朦胧，用力抱了抱他，然后毅然抱起已经睡着的乔念，头也不回地，一步一顿，消失在了黑暗的山道之中。

乔峰站在原地，久久凝视着她们消失的方向，直到那细微的脚步声彻底被风声吞没。他挺直了脊梁，胸口的隐痛似乎都被一种更庞大的决心所压制。

他转身，面向雁门关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冰封的锐利与决然。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直面便是。

他倒要看看，这雁门关，能否真的拦住他乔峰求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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